,慢点慢点,别急。”
“谢谢师娘。”
霍沄洺吃完饭就回去了,站在院子里练剑,握着剑柄的手隐隐有些疼,月光下也看不清,回到房间里才发现他今天敲敲打打的时候右手掌心有些磨破了,白天没注意,闲下来之后还觉得有些疼呢。
第二天他依旧是早早就去了铺子,今天该是照着靳佩哲给画的图样,细细雕刻在银棍上,刀握在手里,却不知道从哪下手,也是老先生一下一下扶着他的手,他才熟悉了这种感觉,霍沄洺大概就是那种,只要他想干,没什么事情对他来说困难,他做不好的原因,大多都是他不喜欢,不想做。
正常图样只需要一两天就能差不多刻完,他要的这个图样,生生雕了五天才雕完。雕完图样之后还需要浸一遍银汁,再用大片的粗砂,反复地磨擦银棍的表面,将它打磨得光滑透亮,花纹清晰精致,才能到最后一步闭口。
闭口的工序就稍微简单了一点,霍沄洺做到这步的时候已经是用了半个多月的时日了,也有些上手了。他坚持所有步骤都自己亲手做,这样态度才虔诚。
老先生问到姑娘的指骨尺寸,沄洺将右手环作空心圆,这就是她的尺寸。
最后,将手镯闭口的位置再放到滚烫的银汁里面,沾一下就拿出来,立刻浸到凉水中,再最后用粗砂打磨,就完工了。
这个手镯,非常完美,从图样到做工,霍沄洺都给了她最好的。
他在意的不是一个镯子,而是从古时候就传下的那段故事,他希望他的姑娘戴上他亲手做的手镯,可以一世长安。
也愿他们如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最后一天,老先生送了沄洺一个桃木的盒子,用来装手镯正好。
“前辈,银钱的问题......”霍沄洺刚开口想与老先生结算一下银钱。
老先生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这块料子,是我夫人生前挑的,我原本也打算用它给我夫人打一个手镯,但是她还没想好图样,就离开了。”
霍沄洺静静地听着老先生讲他的故事:“给你用正好,你还年轻,这股子对手艺认真的劲儿,我很喜欢,这镯子就送你吧,你拿去给你的姑娘。”
“这怎么好意思,前辈。”
“去吧,还有,你这个图样设计的很好,愿如梁上燕,岁岁常相见。你说这是你兄弟给你画的,他很不容易。我见过这么多手镯的图样,他是第一个把檐脊的线条如实画出来而不凌乱的人,这两只梁上燕,也画得很好,惜惜相依,两看不厌。”老先生一边说,一边点头表示嘉许。
“小子,你一定要跟你那位姑娘好好的,等你们订下婚约,如果那时候我还在,我亲自给她打钗子。”老先生握住霍沄洺的手,老人的眼中闪着泪光,大概是想起了他的姑娘,也是走过妙龄,与他携手相伴数十年,却先走一步。
他手一挥叫来学徒,学徒递给老先生一个白瓷小瓶子。老先生接过来递给沄洺身后的羽泽,并说:“回去给你家公子在手上涂些这个药,过些日子就好了。”
霍沄洺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有被滚烫银汁溅出来烫的小红点,掌心里面是手握雕刀和锤子磨破的痕迹,来之前这一双手还是芊芊玉指,白嫩修长,如今却是添了不少痕迹。
“多谢前辈。”
霍沄洺将手镯放在木盒子里,没有递给羽泽而是将它放在怀里,最贴心的位置。
这一个手镯,有他的两个期许。
箫祁韵生辰那天没有请很多人,只是她从柳城回来跟家里人用了一餐饭,等吃过饭才找霍沄洺出去,他将手镯递给她,轻声说了句:“送你的礼物。”
轻描淡写的一句,就隐下了数日的辛苦。他从不愿意将做的事一五一十,甚至添油加醋地说给别人听,他觉得那是在邀功。
箫祁韵并未接下,而是朝着霍沄洺伸出手,她的手掌娇柔,触上去嫩嫩的,霍沄洺将手中的盒子回手塞到羽泽怀里,将那一只银镯,穿过她的手指,抵达手腕。
尺寸正好。多一寸少一寸,仿佛都不合适。
箫祁韵端着手腕看了看,笑着说:“上次是锁,这次是镯。你还真有眼光,挑的东西都好看。”
羽泽很想大声告诉箫祁韵,那是他家少爷一下一下敲出来的圆镯,一笔一笔雕上去的图样。
“你喜欢就一直戴着。”
“好。”
“我十八岁生辰的时候,你能回来吗?”霍沄洺说出这话的时候,他感受不到自己语气中自然留出的卑微。
“到时候我与先生告假一日便是。”箫祁韵随口应下。
霍沄洺也没想到,得到一句答应竟是如此激动,他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
他的生辰,在年之暮春,正是花开得最好的时候,春天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带着香味的,世间繁华,总要在些许美好中找到更好的自己。
小时候,他以为这个年纪的自己,应该已经生的宠辱不惊,去留无意,已经成了提剑论天下的少侠剑客,世人谈及他和他的师门,都会赞他一句,“承袭天剑的荣耀”或者说“天剑后人,果然更有侠义之风!”。
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他仍是个连入门级别都算不上的小徒,用师父的话说,就是每天都闯祸,总是辨不清是非,还一心想着解救天下,动不动就做少侠梦的小傻子。
可是,他在这个年纪,以为已经得到了一个可以陪他一辈子的姑娘,一个愿意把韶华都留给他的姑娘。
这虽然不是想象的样子,但却是最好的样子。
几个人一起在春天的喧闹中,找了一个寂静又温暖的地方。正值年少美好,以后想起这些许时光,都是安静甜蜜的回忆。
过了晌午,几人就各自回家了。
每年霍沄洺的生辰,二爷夫人都格外精心准备。
夫人亲自下厨给霍沄洺做了一桌子他喜欢吃的菜,又亲手给他做了一碗面。
三人都围着桌子坐好,霍沄洺满眼期待地看着二爷,二爷笑了下,说了一句:“去把你的剑拿过来。”
霍沄洺连忙站起身拿过搁在一旁的佩剑,双手递给二爷。
二爷一翻衣袖,摊开手掌,掌心里便多了一个剑穗,他拴在霍沄洺的剑柄上,递了回去。霍沄洺接过来看,是一个手工雕磨的金丝青玉貔貅,不大,但卧着的貔貅,精致得连眼睛都雕得有神发亮。貔貅下面垂着一条剑锋紫色的璎珞。
“这个剑穗跟了师父很多年,挺重要的,今日送你了,师父希望你能在剑道上有更大的成就,勤于练功,让我早点放心地教你《霍门剑诀》,不要拘在我的光辉之下,我希望别人认识你是因为你是霍沄洺,而不是因为你是天剑后人。”
二爷这两句话,说的霍沄洺有些动容,细细想来,他这么多年练剑的动力就是怕给二爷丢脸,怕别人说二爷的徒弟没有那么好,他以为,师父对他严厉教导,也是因怕他担不起天剑后人的名号,他不曾想过,原来师父只是想让他做自己。
霍沄洺屈膝跪下,双手端在胸前,抬头看着二爷,说:“师父,有一天我一定会让您放心地将《霍门剑诀》传给我。”
二爷抬手按住了他的手,点点头说:“希望你不要让师父等得太久。”
吃了晚饭就算是过完了这个生辰,生辰这天霍沄洺是不需要练剑的,但是这天他回到清云轩,赶走羽泽,自己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手里剑已出鞘,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他突然觉得他练剑不为任何人,只为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