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倒是祝京山准备了许多京城特有的糕点,硬是塞进了马车,也不顾冉鲸的眼神如何诧异。
祝京山将准备好的东西全都放在了车厢里,只看着情绪稍稍失落的冉鲸讪笑道:“我也只是个小人物,咱们唱戏的大都命途多舛。这些年,咱们也算是师徒一场,我能教的都已经教给你了。只是戏子千面,要达到我戏众生的境界,只有行万里路才是正道。等你学成,我便向陛下死谏你回大幸,放心,我祝京山这些年好歹还是有些底蕴的。梨园这么多口子,往些年靠蜀王,在之后可就靠你了。”
看着眼前三日不见的祝京山,只满头青丝其间依稀可见斑驳着几点莹茫。冉鲸终是开口:“祝老板,你也是,保重身体。”
祝京山见着冉鲸终是开口,笑容自然也更加坦荡了些,这些日子便是怕冉鲸心里不好受从而怪罪于他,此刻心中的惶恐自然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没事,在你回麟淄前这些事都由我来,梨园的事你不必操心。只是褚姑娘那边,你当真不去在见她一面?”
冉鲸苦笑摇头:“我怕见了,便再也不想去西岐了。”
祝京山眉眼带笑,闻言便是贴着冉鲸的耳侧轻言:“我也知道你对褚姑娘存的心思并不只是姐弟之情。但若是往后你真想干些什么,西岐便是绝佳的舞台。戏子终究是下九流,但戏圣不是。天下间的道,其一在心,其二在阅历。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戏圣也只有百年前的唐皇而已,你能做我弟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事。”
……
祝京山走下了马车,褚青鲵上前问道:“冉鲸可说了些什么?”
祝京山笑眯眯道:“冉小子说,他有一戏,等回京后要让你一人品鉴。”
褚青鲵咀嚼不出话外之意只是点头开口:“我等着。”
使节队列又开始朝着北门行驶,夏龙璋一骑当先,背后束着六只短戟,眉眼更是英武飒然。
冉鲸微微掀开帘子的一角看着街边凑热闹的百姓。
只一位小姐模样的人看到了冉鲸,便对着旁边闺中密友兴奋道:“我看到那西岐特使了,比女子还生的好看哩。”
那密友自然也是兴奋雀跃。
……
一道人影只逆着西岐使节出城的队伍边走边饮边吃着手中的酱牛肉。
他在感受这麟淄的景物,更是呼吸麟淄城的磅礴气机。
他叫袁晔,是天下相师,更是一位说书人。但他此刻只在停停走走,享受着人间雄城的气运。
凝滞于麟淄城其中才晓世间繁华,纵然时光流转如长河东去。但于他而言,也不过只是一本本堆叠起来的书卷。
一道微不可查的气机命数如一根极细的丝线一般游刃在袁晔周身,它在串联起那一幕幕和一朝朝。似有一阵雾门忽的停拨于长河尽头,一步踏入,便是麟淄城的诸段故事皆是流入画中。
袁晔忽的将视线凝转在路边一株花蕊之上,那里有一颗雨珠正停滞于枝叶的脉络静鼓起一道剔透莹光,只随着那片叶子再向下倾腰而滴落于青石板。
却有一只手忽的将整株花朵连根拔起,那人挠了挠光秃的脑袋,只念叨一声阿弥陀佛,浑身浴血却有金光万丈镀身。
袁晔看着那和尚远去的背影悠悠一笑。
本来自性清净涅槃,有余依涅槃,无余依涅槃,无住处涅槃乃是佛门高僧四大慈悲之境。但眼前那和尚偏偏是走出了第五种。
再一转头,却是那远处的幽兰坊,轰然有一位彩画涂面的戏子奔踏而出。只数十步踏入厚重云层之中,一时仿若有千人万人如蜃楼影幻一般在云层浮现出不同的身形。男女老少文武贵贱,各形各色的人都有。那无数钟样子顷刻间便又是凝于一体。那人彩画的面孔不断忽闪变幻,黄白蓝绿金银翩转,变脸速度之快,饶是袁晔都兀自咂舌。
那是戏的最高境界。
袁晔抬头看着那明明是一个人,却好似凝聚了诸天虚影的那个戏子喃喃自语:“无我相,更无众生相。”
袁晔再饮一口花雕,徐徐行步悠然自得。
却是再可见那紫幸城竟是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庞然怪物,只数道巨大的城墙开口,有千斤巨石滚落,其中更有无数火器箭矢爆射齐发。
“神机术啊,真是好大的手笔。”
又见一位身着白如雪的绣金蟒袍玉面王爷,只数步踏空入城中,抽出怀中长刀临万人之上,王爷眉眼如画,有公子世无双之面孔。
袁晔瞄了一眼倒是呵呵一笑:“世上再无此等风流。”
见古人,更见来者
“不拜高堂明镜,不拜千秋大义,唯拜世间众生。”
袁晔甩了甩沾满油污的长袖欣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