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姥爷

    姥爷第一次到舅舅新房子是今年除夕，他与姥姥早早动身互相搀扶着坐了一个钟头公交车来了这里。

    在此之前舅舅刚同姥爷吵过一次架，因为年夜饭在哪里吃的问题，姥爷执意要在自家小房子里过，打我记事开始这个传统就一直延存了下来，可一家十几口人挤在一间十几平的屋子里始终有些不自在。

    舅舅提议去饭店，姥爷没有同意，一家人拗不过他最终将地点定在了舅舅家里，在二十层高的一栋新房里。

    姥爷耳朵不好，讲话要很大声他才能够勉强听到，舅舅站在楼下大声对外公说：“这么高的楼，你腿脚也不方便，非得上去干啥。”声音像是吵架一样。

    姥爷声音很小，“那不是有电梯吗。”

    那也是老头和老太太第一次坐电梯，电梯里的外公与外婆显得有些紧张，不停在感慨：“我里乖乖，现在的科学技术真发达。”

    舅舅看着老人蹒跚着步子只是叹了口气。

    我从不觉得舅舅是个多么孝顺的好儿子，记忆里他总爱和姥爷吵架，直到最近几年姥爷几乎听不到声音这才作罢。

    舅舅是唯一的儿子，姥爷对他宠爱有加，这一点妈妈和大姨都看在眼里，不好说什么，就连这套新房子也是老头攒了半辈子积蓄替舅舅付了首付。

    年夜前的口角不过是父子俩的日常一幕，吃过饭后，姥爷执意要走，舅舅喝了点酒说话有些冲：“要来的是你，要走也是你，就不能在这住一晚上吗？”

    姥爷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妈妈打了车送他二老回去，到家后姥爷才发现丢了一百块钱，寻找无果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用我妈的话来说就是，好久没见他那么精神过了。

    在此之前他还给每个孙子孙女各包了一千块钱的红包，可就是这一百元钱让他乱了阵脚。

    舅舅还在一旁添油加醋：“跟你说了不让你回来，偏不听。”大姨打了他一下，“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最后妈妈拿出自己的钱，谎称钱掉在了床底下，姥爷小心翼翼的收起，这才作罢。

    不光是舅舅，有时连姥姥也会与他吵得不可开交，原因无非是姥爷陈旧的思想，再者就是因为钱。

    外婆的退休金都在舅舅手上，平日里开销都要找姥爷讨要，而姥爷却总嫌她乱花钱，老两口的矛盾也就此展开。

    姥爷的节省是改不掉的，他总说年轻时日子苦，吃不上饭，于是有时剩下的饭菜，添上几片烂菜叶大白饭又重新放炉子上炖着，能反复好几次。

    只要舅舅一看见就会端走倒掉，“这都几天了，还吃！你身体越来越差，就是吃这幌子吃的！”

    “你是没过过苦日子，闹灾荒时候，连树皮子都得吃。”

    “这都啥年代了，还是以前吗？！”

    舅舅结婚后，姥爷和姥姥腾出了房子，搬到了老房子里，想减轻舅舅的负担。

    房子重新装修了，钱花光了，却令他和子女们的距离更加远了，我想这也是老头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我们都不在身边，自然放心不下二老，舅舅给他买了个老人机，怎么教姥爷他也学不会，“我都这把年纪了，买这东西干啥，怪浪费钱的。”

    舅舅懒得和他白话，反倒是姥姥闲了就给儿女们去个电话，姥爷在一边听着，脸上不时的笑一下，叮嘱姥姥几句，让她把自己的话说给我们听。

    比如他总对我妈说，家里还有不少羊肉排骨啥的，来拿点不？

    有时妈妈也会不耐烦，大声地说，咋又买那么多东西，你俩吃得了不？

    姥爷显得很委屈，这不想着你们都来，那不就吃得快点了嘛。

    每次他打给舅舅都会让他少喝点酒少抽点烟，舅舅又会和他争吵起来：“你也少吃点剩饭！成天那么省就跟我们亏待了你一样。”

    有一次姥爷出去拾麦子补贴家用，中途晕倒被送进了医院，医生说老人营养不良，得吃点好吃的补补身子，多休息休息。

    舅舅看着医生鄙夷的眼光也只是苦笑了一下，扭头对病床上的姥爷说：“人家说你吃得不好，以为我虐待你呢。”

    姥爷气得满脸通红：“他知道个瞎屁！”

    “大热隔天你出去忙活能挣几个钱？家里就缺那点钱？你自己身体啥样没个数吗。”

    姥爷赌气的说：“多挣一点是一点，不用你管我！”

    舅舅待会还要上班，就打了妈妈电话，“姐，等会你给老头炖点鸡汤带过来，我上班去了。”

    姥爷在医院待了一天就让姥姥搀扶着他出了院，舅舅看着空空如也的病床气不打一处来，赶到了姥爷家。

    “我就知道你得回来，医生说你得观察三天，出了事可咋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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