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城刚七月开头,太阳就已经很毒了,马路上滚着热气。
一辆黑色的奥迪A6停在红灯下,车里面开着十足的冷气。
司机趁着这会功夫,偷摸着看了一眼前视镜,琢磨了半天都不对味,后面坐着的小少爷,长的太像宁总年轻时候了。
漂亮又不失英气,眉毛斜入鬓角,锁骨像两片薄薄的蝉翼,瘦的让人心疼。
那双原本闭着的眼皮忽然掀开,眼睛直勾勾盯着前视镜,他瞳仁极淡,淡的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司机后背一凉,尴尬笑了笑,立刻收回视线。
宁家的夫人头七刚过,宁海川就续了弦,也许是宁海川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使,找的这个女人还带着个男孩,男孩刚来灿城的那天就改了姓。
外面的人只当是宁海川越老越糊涂,找了个带着拖油瓶的女人。
其实这几天司机大概是琢磨出来了,估计这女人是宁海川在外面的老相好,正妻一死,小三立刻被扶上了位。
男孩十有八九是宁海川的私生子。
司机为宁家跑了十多年的车,心里再不满又能怎么样,他只能面上笑笑,对着新夫人毕恭毕敬,不管怎么说,他只是个打杂的。
今天的严婉铃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旗袍,修长的脖颈上戴着一串南洋珍珠项链,头发在后脑勺挽了一个髻,整个人显得温婉又动人。
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就是灿城一高,严婉铃看了一眼前面的司机,偷偷摸摸将塑料袋里的药瓶塞进宁柏的书包里。
“到了新学校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和同学闹矛盾,记住,天再热也别吃冷东西,不然伤胃,不要喝碳酸饮料……”
宁柏靠在玻璃上,垂着眼睫神游天外,半张脸曝在阳光下,冷白的皮肤像上了一层暖色的釉。
严婉铃口中的新学校是灿城一高,全国顶尖高中,这个学校里的学生,平均每十个人中就有六个人被保送国内TOP10以内的大学,可惜它是一所A校,学校里除了Alpha再没别的生物。
在灿城一高,高二升高三是没有暑假的,宁柏转校匆忙,觉得这燥热的天气压的人喘不过气。
身边的塑料袋被揉的像团白菜,只能分辨出“医院”两个字,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里面有一张处方单,上面写着抑制剂和阻隔剂。
红灯转绿灯,严婉铃的叮嘱依旧没停:“东西都给你带好了,要是不够的话,你打电话给妈妈。”
宁柏一直都生活在南方的一个小县城,那边四季多雨,烟雾朦胧中有着摇橹小调,奇怪的是,初来北方大城市的他,并没有什么新奇感,只觉得炎热烦躁。
他不耐地“嗯”了一声。
看见自己儿子的冷淡,严婉铃咬了咬下唇:“你别生妈妈气,妈妈也是为了你好。”
宁柏知道严婉铃是什么意思,轻笑了一下,错开话题本意:“没怪你,挺好的,转校这件事本来就是爸爸帮我办的,反正我也没什么朋友。”
一听这话,严婉铃心里更难受了,低头擦起了眼泪:“都是妈妈的错,不然你爸爸也不会给你转校。”
宁家的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小心翼翼接上话茬:“灿城一高可是名校,有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要不是宁总用南边那片地换了一个名额,小少爷还进不去呢,宁总这是看重小少爷,夫人哭什么,应该高兴才是啊。”
大概南方的女人都是用水做的,严婉铃用丝绢手帕擦拭着断不掉的泪。
宁柏转过头,冷峭的眉头微皱:“行了,别哭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再哭皱纹都出来了。”
啜泣声戛然而止,严婉铃的脸上云霄雨霁,从香奈儿的包里掏出镜子和散粉,往泪沟处补了补,轻声问:“妈妈脸上的皱纹还明显吗?”
宁柏:“……”
女人爱美是不分年龄的。
奥迪车停在校门口。
窗外路过三个嬉笑打闹的男生,勾肩搭背,中间有个黄毛踹了一脚身边的男生。
正要下车的宁柏多看了两眼,随后垂下眼睫,打开车门,眼底罩着一层阴翳的影。
本来就没什么期待,对他来说,不过是换个地方看书学习,他只关心学习的环境。
看来灿城一高并不怎么样。
都说灿城一高校风好、风纪严,只怕是虚传,竟然有人顶着一头非主流的黄头发进了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