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门关前,沧水河畔,楚戈、姬可、楚林等人并肩而立,看着溯沧水而来的船筏。为首木船上,田伊迎风而立,神情自若,二十多日不见,似多了几份自信。一旁之人,却是之前在楚家湾为俘的田龙。原来,田伊此行,带着白草滩兵训学堂锻造的铁剑,又告知于锻造之法、植稻之法,让田济等人顿觉得一年前楚戈所言不虚。借粮一事,也未多做犹豫。本次派来田龙与田伊一起相送,传达进一步交好之意。每年雨季,东南湿润的海洋季风进入内陆,中岭南岭之间,雨热同季,生机盎然,对于繁衍在这里的濮人而言,物产丰富,生活富足,其实区区粮草,也不算什么。
“田少君亲送粮草,光临蓝门,真是荣幸之致。”楚戈迎上前去,拱手说道。
“楚哥儿现在主事沧水一部,与我濮族偃战修好,又不计前嫌赠予各种技法,家父感念恩德,只是不能亲至,遣田龙前来相谢。”田龙船靠水岸,还礼说道。已经不复当初到楚家湾刺探的轻视与狠辣,极为客气。
“少君客气,如此相助,感激不尽。所赠之技法,也是借用了姬姐之名,楚戈沾光而已。”楚戈赶紧谦让,又看向一旁田伊,轻声说道,“小伊这趟也辛苦了。”此前三百余年,楚戈先祖越过中岭,进入沧水上游一带,与南方濮人不说敌对,也绝对谈不上友好,尤其是楚戈父亲楚忠之死与濮人也不无关系。此次能放下成见,虽说有楚戈前期不断示好的铺垫,但也有赖于田伊说项之功。
田伊不及回答,田龙说道:“些许粮草,本来我族去岁丰收,也足够应付,只是小伊说事出紧急,未及筹措,先将第一批五百石送来应急,后续一千五百石,稍后数日才可送达。”每年雨季,东南湿润的海洋季风进入内陆,中岭南岭之间,生机盎然,繁衍在这里的濮人,受惠于雨热同季的气候,物产丰富,生活富足。
“不妨事,济长老与田少君能相助,已是厚意,后续还有劳田少君了。”说罢,上前挽拉住田龙,那里像是一年前还是打生打死的对头。
双方再寒暄一番,说着一年来的事项,提及往事,不免相视一笑。楚戈安排身后青壮搬运粮草入库。
入夜,楚戈等人又设宴款待田龙等人,宾主尽欢至深夜,各自回去歇息。
楚戈刚入得房间,田伊似以往一般,又用陶盆打来温水,给楚戈洗漱。楚戈愕然。按说,田伊之前以为质的身份,做些服侍楚戈的事情时,楚戈还能勉强接受,如今,田伊先是在安置难民造册与征召士卒中帮了大忙,现在,又帮返乡军借得粮草返回。楚戈已是将她和田龙一道,看作是客人身份,怎么能坦然接受她的服侍,再加上楚戈从小孤苦,不习惯他人服侍。一时竟不知如何处理,赶紧说道:“你现在是我们沧水部大恩人,又是客人,怎么还做这些,你快快回去休息。这要让田少君看见,还以为我们沧水部以往对你太刻薄了。”
“沧水部待我要是刻薄,我怎会极力促成借粮一事?我哥他们是知道的。此次回去,见我一年来变化很大,不再似以前闺门不出的小妹,还和小伊商量起许多事呢!”田伊很是得意地说道。
“这么说来,我们沧水部免费用你这劳力,还算是有功了。”楚戈笑道。
“你要说是以沧水部待小伊是否刻薄,来让我做这些事,小伊早就拒绝了。”田伊并未马上离去,欲言又止。
“那小伊定是见我楚人有难,感同身受吧。”楚戈感激地看着走近些的田伊。
“楚人受难,确实不易,但也还轮不到小伊去分忧。当然是你们这些大男人去拯救苍生百姓。”田伊否认道。
“总之,不管怎样?还是我替楚人、沧水部感谢你,没有白沙洲这些运来的粮草,不要说返乡军返乡,便是安置难民,也是千难万难。”楚戈满是感慨。
“不说这些,听说你们马上出征,可有定具体时日?”田伊岔开话题问道。
“是的,粮草已到,虽未与他们商定具体时日,我预计也在近两天了。”楚戈说道。
“听说洪长老会随军出征,不知姬姐可会同去?”田伊问道。
“我倒是很想让姬姐在身边出谋划策。可是,白草滩百事待兴,我走后,除楚林外,也就姬姐最了解我们兵训学堂的日常运作和将来的方向。再说军中女眷多有不便。还是让姬姐留守沧水和白草滩。”楚戈略作考虑,便说道。
“姬姐如此能干,将来真是你一大助力。”田伊说道。
“姬姐近两年来,确实助我之事甚多,有时候感觉也是上天眷顾了。”楚戈随口应道,突然又想起前段时间姬可所说的铁蒺藜一事,赶紧说道,“你也帮我这么多忙,前几日姬姐带来的铁蒺藜,也是亏得你出主意,到时对付嫡卫,必然能见奇效。”
“我也就出出这种小点子,不能和姬姐相比。”田伊微一撇嘴,显得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这蒺藜我也曾见过,就没有你心思机巧,也只有有心人才会有这样的想法。”楚戈真心赞道。
“我原以为姬姐随军出发,我便跟随一起,向洪长老学习些治伤救人的本事,也能帮到你。”田伊也不提铁蒺藜之事,而是说出自己随军的想法。
“这怎么好劳烦你?近一年来,你已经帮助兵训学堂、沧水部做太多事了。之前约定为质之事,早就做不得数,此次你就随田少君返回家乡吧。”楚戈赶紧拒绝道。
“是的,姬姐她都不能随军北上,我这也算是多想了!”说至此时,田伊已是声音哽咽。一时令楚戈大吃一惊,少年心性,还不是很明白田伊为何突然置气。
“这,这两年多,委屈你了,你看,本来不用你做些服侍人的事情,也不用带着你东奔西跑的。”楚戈以为她觉得辛苦,赶紧柔声安慰道。
“什么服侍人?我田伊服侍过别人吗?什么东奔西跑?我田伊难道愿意吗?我在白沙洲父亲处借粮,为何不等到粮草全部齐备再出发?我不是无时不想着早点回来看到你吗?”田伊一改之前轻声细语的语气,如夏夜的骤雨一般急促地说道。说罢,更是止不住手遮俏脸,梨花带雨。虽说此时还并无男女大妨的概念,濮人女子也大多是敢爱敢恨的性子。但田伊几番试探,见楚戈如榆木疙瘩一般。眼见临别在即,让他一个无感情经验的女孩子当先表白,田伊当然是满腹委屈。
“这,”楚戈即使再如榆木疙瘩,此时也知道这话语的意思。自安苗儿北去,心里总还抱着一丝期许,带军北上能再见上一面。近来听说安氏已为楚酋妃子,受宠一年多来,已诞下酋长长子,自己从内心里还是接受不了,从小青梅竹马的苗儿,怎么就嫁做人妇,为他人诞下子嗣。每当夜阑人静时,楚戈时常回想当年做出那些决定的细节,是否有失当处,造成安苗儿的决绝。有时候也在想,当日的决定,到底是否正确。除此外,楚戈虽隐隐感受到田伊近两年来在身边的诸般好处,姬可、楚林、楚枳等人也时常拿两个开玩笑,况且楚戈也不是木讷之人,只是内心还一直未接纳他人。此时,田伊语带凄苦的责问,让楚戈更加手足失措。
田伊那容他这般思前想后,说完适才一番话,见楚戈神情,显是并无情意,一时气苦,也顾不得接下来楚戈反应,掩面而去,留下一脸茫然的楚戈,追也不是,不追也不妥。同时,内心总有一种错位的感觉,又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此时风慈从一旁走了进来,说道:“苗儿之事,也不全怪你。小伊近两年一心一意对你,就你没这份心思。莫要再辜负了这片心意。”
“孩儿省得了,娘你也早点安歇吧。”风慈自来到蓝门关,并不参与楚戈一切事务,只是本份地照顾些楚戈日常生活,此时出言提醒,令楚戈又有了一些恍惚之感,上次有此感觉,似乎也是在田伊离别去白沙洲之时。
第二日,楚戈与众人商定出发日期,又确定姬可、楚林、楚枳等人留守沧水和兵训学堂。楚恩在中岭主事,可兼顾些蓝门关之事。楚戈自己带军,与宗飞、楚洪,以及遴选的十多名优秀子弟北上。楚洪、楚恩等人一旁催促,楚戈考虑时日紧迫,便决定次日就誓师。楚法选择与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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