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锋陷阵了。可鬼蜮也要人镇守的,他决定这次亲自出马,拿下禹都。届时,他手拥三大帝国的江山:军队、军粮、和疆域,别说曼陀倾巢而出,哪怕是隐迭、曼陀联手银沙和轩辕,他也从不忌惮分毫。
幽冥之主上次试了一下赤血魔剑,他打心眼里鄙视这传闻中的古剑。说什么能斩杀自己,真是可笑。反正这剑回不到轩辕手里,他无须再迟疑了。
随着天煞暗轮吸噬的精元逐渐增多,银沙和轩辕的心也是愈发纠结。
他们都很想去见对方一面,可都没勇气主动找对方。
心里有对方的人,即使不见面,也是牵肠挂肚寝食难安。
幽渐看着自己房内日渐消瘦的世子妃,多次想斥责她又没说出口。是他自己断了她的幸福,但他不后悔。为了自己的大业,女人算得了什么。
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和银沙一样——肩并肩共同对抗那个强大的敌人。
幽冥之主,原本就是他统一霸业上的绊脚石。
此时的赤血魔剑却如同一把普普通通的生锈铁剑,一点威力也没有,谈何坐拥天下。幽渐时不时地朝银沙望去,他觉得她知道唤醒这古剑的方法。也许是方法过于凶险才没说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七月初七的这天,银沙出了沧溟王宫。
往日热闹繁华的禹都街市,如今却是一番冷清萧条的景象。
她本想买个花灯放一下,在喘的透不过气的日子里,有这么个节日能庆祝是不该错过的。可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晚风轻轻一吹,铺子上摇曳的布条就飘了起来,有的上面写着店铺名,在微弱的星光下一晃一晃的,好像是天空在写字。
银沙寻遍禹都所有街道,都没有找到任何一盏花灯。她便闪遁去了玄冥山。
那是他们定情、立誓、共枕的佳苑,她和他独属的秘密花园。
手可摘星辰的揽星阁,闲看樱花雨的卧云居。
没有我的日子,你会习惯么?银沙认为自己应该记恨轩辕的,他的生死自己要在意那么多干嘛……可纵使幽冥之主给了她某些错误的记忆,银沙还是没办法不想念他,是自己争取来的爱人,凭什么因为旁人的闲言碎语就怀疑,还是源自仇敌的描述。银沙不想让他一人活在世间,但这次她带不走他了。
她难过的很想把头埋进土里,哪怕只是做一只不会说话的地鼠,只要能偎在他身边,远远地看着也行。
“呜呜……”
她忍不住哭出声,这个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可以宣泄全部的委屈,都不会有人知道。上一次他离开自己消失整整两千余年的时候,她好像也这样哭泣过。
当眼泪流干过后,银沙仍旧是要直面赤血魔剑的拷问。
我去吧,反正需要精血浸染,它才有用。左右这是我逃不掉的宿命。
若还有来生,我希望不要再遇见你爱上你了,那滋味又甜蜜又苦涩;
若还有来生,我希望只是个凡人,嫁得一寻常人家,相夫教子,不问世事;
若还有累死我,我希望你也好好的,覓得一良配,可以早日承欢膝下,老时也能怡然自乐。
银沙默默对着成亲时候的月老象许下这三个朴实无华的心愿。
她擦干眼角的泪痕,往卧云居方向去了。在那里,她专心致志地注入苍山雪龙精血。
整整十日的精血洗涤,赤血魔剑的灵气终于被银沙唤醒了。
但她归来沧溟王宫的当天,幽冥之主用天煞暗轮已经逼到了禹都城外。
幽渐作为世子,穿一身铠甲立于城楼之上。
银沙恍惚看到了轩辕威风凛凛的样子,应该是更加英俊,更加挺拔。
“你撑不了多久,赶紧带着人尽可能地有多远跑多远。”银沙跑过来告诉幽渐,劝他不要试图抵抗了。
幽渐哪里听得进去。这一战,他若赢了下来,那沧溟帝位就一定是自己的了;若输了,他也算死得其所。
只是幽渐没想到,幽冥之主会直接越过城防直达沧溟王宫。
卓绾今已是废人一个,他很快准确地找到了梁氏。
“看看,这是谁啊?”幽冥之主认识这个女人——就是她毁了自己作为男人的成就感。
“你……我不认识你!”梁妃坚决否认。当年听到他被封印的时候,别提多兴奋了,终于摆脱他的束缚。而现在的梁妃,除了恐惧,就只剩无助了。
“我要让你亲眼看看,你的儿子是怎么死的。”幽冥之主淡淡地说,淡淡地在城楼下化出天煞暗轮,周遭的精元尽数被吸噬。前一秒幽渐还在站立,后一刻眨眼就被吸进去了。
梁妃痛彻心扉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哭喊嚎叫。
见机行事的幽珩很识趣地交出国玺和兵符。
幽冥之主轻蔑地,碾碎了这两样象征皇权的东西。
轩辕目睹了这一切的暴虐罪行。
他提着湛卢剑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银沙用手指微微转动,满天大雪纷飞静悄悄地掩埋了遍地的死尸。
她好不容易抓住轩辕发呆的机会,在他的周围布满了结界。
除非她受伤惨重,否则轩辕绝对不可能踏得出这结界一步。
“银沙,你干嘛!”他扯着嗓子叫着她的名字。这场男人的战争,她不该卷入的,其实是他不想而已。
她的结局,从一出生就注定了。
可他偏不信命。
固然银沙用精血唤醒了赤血魔剑,奈何她精血和修为耗损严重,只战了不到三十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银沙如同羽毛一般,纤细的身子从空中缓缓坠落,脸上已无半点血色,一袭白衣已被鲜血染红,好似盛开的曼珠沙华。
她要落地的前一刻,轩辕稳当当地接住了。
“还好么?”他知道自己问的是个愚蠢的问题,都这样了他就该说些别的而不是问多余的废话。他轻轻擦去她嘴角的血迹,替她拨平凌乱的发丝,动作格外温柔。
怀里的人又咳出一大口鲜血,他刚好用手接住——那血竟有淡淡的紫色。轩辕不知道苍山雪龙的血液一旦接近紫色,就离死期不远了。
她觉得他的怀里很温暖,要一直这样躺着该多幸福。可现在需要轩辕去完成最后的使命。
“我……爱你。”
她挣扎着对他说了最后的告白。
他的眼里噙着泪,一滴一滴地从鼻尖滑落到她的额上。她试着把剑放到他手里,可自己实在是没有力气,只能用眼神暗示。
他立刻懂了,右手拿过赤血魔剑,左手紧紧搂着她。好像一个不注意,她就会不见了。
银沙努力抬起右手,想最后和他十指交错一次。轩辕看见了,左手腾出地方来,使劲儿放低了位置。终于,两双手十指缠绕得很紧密。
她浅浅一笑,深情地看着这个男人,嘴里念着一句话“交给你了”。
他以为她说的会是别的,却是最诛心的话语。
用尽全力说完话的银沙觉得好累,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左手欲触摸他的下巴之时,噹的一声无力地垂下了。他感到她的身体在快速变凉,她的温度在一点点一点点地消失。他的心,碎得是七零八落。
阡陌携同红葵赶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他就是再伤心,也会完成她交给自己的任务。
他很小心地放下了银沙。那个白衣女子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嘴角还挂着微笑。
红葵远远地看到她,眼泪开始不自主地往下流。
银沙其实还没死去,她合上双眼只是让自己更快地元神离体进入赤血魔剑作为剑灵以助他斩杀幽冥之主。在阡陌把脉的同一时间,银沙的魂魄已经进入了赤血魔剑内。
“没救了……”阡陌喃喃自语。
“她死了,怎么有得救。”红葵含着泪说道。
“没死——现在是剑灵了。”
还在抽泣的红葵停了下来。
“那不是还可以复活么?”她激动地问他。
阡陌摇头,过了很长时间长说道:赤血魔剑的剑灵会生生世世被困在剑内。赤血魔剑消灭之日,就是剑灵亡命之时。
得了神力相助的轩辕,斩杀幽冥之主如同切菜般轻松。对赤血魔剑毫无准备的幽冥之主,十招之内已经是节节败退。
幽冥之主妄图讨好轩辕:好徒儿,放过为师一命。我就在鬼蜮,不——雪宫老实待着,绝不多生事端。至于你打下的山河,我一个都不要,你随便。
轩辕没有正视他一眼。师徒情分,在银沙跳入轮回道那日就彻底断了。他,本就不欠幽冥之主什么东西。
最后一招致命,黯黑力量的消散,幽冥之主的灰飞烟灭,宣告这个世间重新迎来光明。
可他的温暖再也找不回来了。
方才在赤血魔剑的剑身上,他感知到了银沙的法力和仙泽。他知道她化作了剑灵,他知道他们永生永世都不能再相见。
随着黯黑力量的散去,赤血魔剑也渐渐瓦解了。
他努力抓着不放手,还是眼睁睁看着赤色的剑消失在视线里。
有一缕轻盈的魂魄悄悄地进入他腰间的湛卢剑中。
他轻轻走向地上的白衣女子,轻轻地抱着她,飞往揽星阁。
银沙,你看,星星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