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红像看一个白痴一样:“我为什么要激动?”
“难道你对我的‘创意’没有一点想法?哪怕是鄙夷也可以啊!再比如,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摆平那个肥婆的?”
千红静静想了半天,然后说:“以前确实很好奇很关心,不过现在嘛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为什么?”
千红定定地看住褚滔:“我们都不是彼此的那杯茶,何必无谓添乱呢?这些好奇和关心还是留给品茶的人吧!”
褚滔忽然觉得有些烦躁,冲口问道:“难道你不关心我什么时候还你朋友的钱?”
千红说:“以前,因为不相信你能赚钱所以很关心,现在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是有生存能力的,所以我也不需要关心了。我相信今时的你!”
望着千红慢慢走回房间的身影,褚滔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他第一次听到千红肯定自己,心里是高兴的,但又总觉得那些话里藏着说不清看不明的东西,隐约似乎有些不对劲。
就这样,几天静静地过去。
褚滔静静地画画,或者说作弊。
千红静静地做饭、看新闻、发呆、睡觉。
两人一天之内说不到五句话。若不是要赶着把油画画完,褚滔铁定会发疯。他有一种很坏的预感,仿佛什么坏事就要降临了,现在的平静后面正潜伏着躁动不安的怪兽。
就在这样的时候,千红接到了文心的电话。她忽然兴奋起来,快步走进褚滔的画室:“我想到了!”
“想到了什么?”褚滔穿着工作服,浑身上下都是彩色颜料,跟装修工人也差不多。
“主题,我们约定好的纪念。”千红笑着,两眼闪闪发光,一瞬间,这几天那个沉静的千红不见了,她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褚滔放下心,复又露出奚落的神情:“说说看吧,别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东西,也别是什么附庸风雅的东西,否则我可不画。”
“夫妻相!你觉得如何?”
“夫妻相?”褚滔皱起眉头,“为什么是夫妻相?”
千红明明看着他,但她的眸子似乎穿透了他,看到无限深远的未来:“我觉得是很有意思的主题呀!一个每对夫妻都可能涉及到,而科学却无法解释的现象。一个男人为什么始终无法爱上这个女人,却对另一个女人一见钟情?人们是不是对相似于自己的人抱有别样的好感?我们是因为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而产生认可的吗?总之,我觉得这个主题既包含了个人的家庭生活在内,也涉及到社会心理学以及人与人之间如何交往的社会学的东西。”
学画画的那几年,基本是大河在主宰生活。褚滔于画画完全就是个野路子,千红那些话说得他头疼,于是说:“我可不会那么高雅的东西,太深奥了,你找些我会的吧!”
千红没有生气,眼神反而很温柔:“我曾经想象过我跟大河结婚,然后白头到老的样子,我们很相爱,但我偶尔也跟你吵吵架;我们到世界各地去旅游,他画画,我做珠宝进货商,你经常跟我捣乱;我们生了孩子,他是我和大河的心肝宝贝,你肯定不讨厌他。后来,我们都慢慢老了,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一层水光在她的眸子表面荡开,千红偏过头往斜上看去,竭力不让泪水流出来。她的眼圈渲染了一层晕红,不知怎的竟让褚滔感觉很美。
千红控制住情绪,又说:“可惜,这样的生活再也不可能了。我没有像想象中的一样变成大河的妻子。我想,作为纪念,也为弥补遗憾,你为我画一幅我和大河的画吧,我们虽然没有做成夫妻,但我觉得我们很合得来,我们很有夫妻相。以后看到这幅画,我会欣慰地想:我曾经这么爱过一个这么爱我的男人……可以吗?”
褚滔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他的鼻子酸酸的,心里有些苦又有些难受。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呢?她明明喜欢的不是自己,这些话也不是对自己说的,可是自己还是觉得很难过,好像要跟她永别的那个人是他一样。他从前没有体会原来一个女人可以这样令人心疼,恨不得付出一切,紧紧抱住她,再也不要撒手。
他忍住冲动,心里泛起一股挣扎——他很熟悉的挣扎,是大河想要出来。
千红听到对面的人很温柔地说:“不要伤心!在我心中,你一直是我明媚不忧伤的阳光,我愿永远看见你的笑容!”
一行清泪流下,千红将它擦净,紧紧拥抱着大河,满脸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