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正狂,雪正猛,楚王府内宛如被冰雪大石雕刻而成一般,处处逼寒,松针绿叶在风雪中颤抖着,被沉坠坠的结霜给压得耷拉着脑袋。
寒雪走出东厢院门,一袭白色的大披风连带着毛绒绒的帽子,将她整个人由头到脚包裹住,她将小篮子揣进怀里不让大风将里面的纸钱跟白纸黑字给吹了走。
尽管黑色暗沉,然而楚王府的外院灯笼无处不在,照亮了行人道。
熟悉地拐着路,寒雪不久便来到神祠,庄严肃穆的大门冷森森的,里面的院子里黑木柱子在雪夜里折射出亮光,与静谧的雪松相互辉映。
神祠肃穆得颇让人感到胆颤。然而却没有让她感到丝毫的退却,仿佛已经习惯了般,她无视周围一片森冷的环境,径直走了进去。
踏进神坛里室,她的视线来回游移在两边黑色横架上的神牌,她暗叹一口气,苍白无血的脸庞显现难过的神色,每一条生命,都弥足珍贵,满堂的神牌,代表着梅家满身的罪孽,这笔血债,何时才能偿还尽清?
她在放下手中的篮子,跪在中间的蒲团上,虔诚地面对着直立在内室中央那高高在上的佛像,双手合揖作什,她祈祷着——
“祈求神明保佑楚家祖先不再受尘世枉死怨恨的煎熬,得以仙登极乐。”
说毕,她怀着真诚的心意,叩了三个响头,然后拿过一旁的篮子,刚想起身,却感到头晕了一下,唇上那已然淡薄得可怜的血色迅速褪去,她稳住身子,不敢再移动脚步。
少顷,她终于等到那阵昏眩过去,轻轻揉揉疼痛的额际,忽略那头轻脚重的不适,一步一步走向侧边的桌椅上。
她拿出一本黑皮书,翻到其中一页,然后提起笔,在摊开的白宣纸上一笔一划地抄写着书本上的文字,心里默念着一行行的经文,丝毫不懈怠。
楚亦潇行走回至自己的玄央院,尽管身上的酒气熏人,然而他却清醒如常,急匆匆地走回寝室,他大步来到侧室的浴池里,挥手扯去身上的衣物,跳进去,冰水飞溅而起。
他一拳砸进冰水里,任那水花扑上脸庞,企图冷冻自己脑海里的旖旎念头,更加想要用刺骨的冷水来冷却浑身的温度。
该死的!才静下来,不仅想起她美丽的娇躯,她毫无血色的痛苦娇颜也同时跃上脑子,让他觉得刺痛又火热,更加生气,气自己居然狠不下心来折磨她,更加气自己对着她情不自禁。
他的剑眉拧得死紧,不高兴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心软,事情不该是这么发展的,他才是那个主导棋局的人,他从来都不会受制于人,更加不会沉迷女色,女人之于他,只是一个暖被的工具!
想毕,他倏然钻进水底,仿佛想要借由冰水盖顶来宣示自己的原则,许久,他感到心脏被冷水冻得阵阵凉,也成功地撤销所有关于她的浮想联翩,才满意地浮出水面,然后随口喊道——
“东来,备衣。”
少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只见东来捧着一件黑色绸衣,动作迅速地走到浴池旁边,低头举起双手,恭敬地呈上衣服道——
“王爷,衣服来了。”
楚亦潇沉默着接过衣服,逐件穿上,最后任由东来为他整理外衣,然后才领头走出去。
皎洁的月光顷刻间便跳进眼底,笼罩住了他一身神秘的黑色,倾斜的银光照耀着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地板上投下了黑影,他望向窗外,一****圆月亮高挂,他的眸子瞬间暗淡下来,那挺拔的身影似乎透露出淡淡的落寞,仿佛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今天又是十五了。”
东来也望向那轮明月,感慨着附和道:“是啊,又是十五了。”
楚亦潇思索了片刻,他似乎很久没有再在月圆的时候去神祠拜祭了,不知道爷爷和爹娘他们会不会怪责自己?
当下心念一定,他便朝外面走去,临行对东来抛下吩咐——
“不用跟来,本王要一个人去神祠拜祭先祖,你今晚不用等本王了。”
东来才想跟上王爷的脚步,却被硬生生地顿住,他看着王爷那迅速淹没在风雪中的身影,那么萧索,他轻轻叹气,王爷最近似乎越来越孤傲了,好像在刻意武装自己一样,冷意更甚从前。
走在蜿蜒的道路上,他无视扑面而来的雪花冰冻他的脸庞,他的黑发。越是接近神祠,他脸上的神情便越是沉重,脚步也缓慢了下来……
站在神祠门前,他闭了闭眼,惨痛的往事如潮水般灌入脑海,他悲伤地仰天长叹,偌大的府邸,冷清的神祠,静谧的天地,他竟开始感觉到孤单。
忽然,里面跳跃着的星点火光吸住他四处游移的目光,他微微讶异,什么人这么晚了还来神祠拜祭?带着疑问,他大步走进去院子里,接着靠近内堂。
当他终于跨进神堂的门槛,一道娇小熟悉的倩影当即跃入眼帘,他愕然地怔了一下,梅寒雪?她在烧什么白纸黑字?还念念有词。
他凝了凝眉,轻步靠近过去,然后冷冷地出声发问——
“你在这里干什么?”
除了下令让她来清洗神祠,他不记得他有允许她来这里拜祭,她还真胆大包天,居然擅作主张来拜祭他楚家的祖先!她有那个资格吗!
忽然听到声音,寒雪惊吓了一番,她直起身,猛然回头,却看到是楚亦潇,那一瞬间,她晶莹剔透的眸子顿时染上一丝慌张,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怎么办,他发现她擅自过来拜祭楚家祖先,一定很生气吧!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满布阴霾的脸庞,强行让自己稳住心绪,款款欠身施礼:“贱妃叩见王爷。”
楚亦潇环顾了两边的神牌一下,隐隐的愤怒跟仇恨涌入心田,随后他定定地注视着她,一瞬不瞬,仿佛想要穿透她的灵魂一般,当即冷讽道:“你来这里拜祭有什么居心?想要对本王的祖先诉苦还是伸冤?或者是为梅正风的罪行辩解?”
寒雪酝酿了一下勇气,她没有做对楚家先人任何不敬的事情,虽然深知楚家对梅家的怨恨,也是没有经过他的允许擅自来拜祭,但是他所说的那些事,她一件也没有想过要做!
尽管无奈,尽管不知道自己的话语能够让他相信多少,但是她依然坦然地对上他带着不屑的锐眼,语气不疾不徐地道:“今天是十五,贱妃深夜前来神祠,只是为了拜祭一下先人,并无任何其他的想法,请王爷明察。”
他冷哼一声,刚想说一些更加讽刺她的话,忽然一阵大风卷进来,把桌面上那些未写完的纸张给掀起来,飞到他们的脚下,那些黑色的墨字清晰可见。
寒雪轻声惊呼:“啊……”
然后马上蹲下腰身快手去捡那不断飘下来的纸张,神情焦急无比,这些纸张是她费了很多时间才边诚心念经边写而来的,可以用来祈祷的经文。
楚亦潇皱皱眉,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好奇心一起,随手往空气中一抓,拿住其中一张,阅读道:“谨以心香一瓣、心灯一盏,奉献于楚家列祖列宗,愿逝魂在白毫光中,受神灵庇佑……”
往下读,读着宣纸上句句的经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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