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庄的正东面,一栋高大阳刚的建筑赫然挺立,这是继梅太老爷的正北居的第二规模的阁楼,庭院深处种满青松,间隔几株萧索的雪莲花正微微颤颤地在这寒冰辰雪中吞甘饮露,以便来年的吐蕊绽放。冷风拂过浓密的细针松叶,“娑娑娑”,萦绕在阁楼处处。
一间宽敞明亮的寝室内,黑灰色的木梁吊高,屏风精致,上绣着苍苍翠松傲寒雪,栩栩如生,细看,发现与庭院处的壮景颇似一二。
梅寒絮躺在温暖软厚的炕塌上,口叼一片长松叶,手枕于脑后,有点稚气又有点流里流气的玉面此刻正焚烧着熊熊怒火般地愤愤不平,他翘起的脚不时地踢着顶上的帐幔,嘴里嘀嘀咕咕——
“啐!娘的!她那什么眼神?啊?居然敢命令本少爷我,哼!也不想想自己只是个赔贱货,还以为真的是当家啊!切!以为有爷爷撑腰就了不起啊,本少爷才不吃你那套。”
“二弟!”梅寒雪的声音清厉,自她进房,就看见弟弟在那喋喋不休,连她敲门也听不见。虽然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是看他的表情她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喝!你是鬼啊,走路没声音的吗!”梅寒絮倏地睁开一双浓眉大眼,更加冒火,他从床上一跃而起,站至她的面前,双手交叠于胸前,居高临下挑衅地睥睨着她。
“二弟,这是应该对姐姐的态度吗?堂堂梅庄的少爷连这点礼数都不懂了吗?”寒雪冷眼看着这个从小就桀骜不驯的弟弟,痛心疾首。
“你……好!”他俊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老大,鼻翼重重地喷气,与她对视着,良久,他不甘不愿地故意鞠了一个大躬,带点讽刺意味地朗声道——
“大姐,弟弟这厢有礼了,不知道姐姐大驾光临小弟寒舍有何贵干?”
寒雪深深吸一口气,胸口紧窒,一向温婉恬静的俏脸此刻五味俱全,各种表情略过,最终绷紧。
“二弟,爷爷年纪大了,你以后不要再惹爷爷生气,如果你真的当自己是梅庄的少爷,就更加应该收敛自己的行为,做个人人景仰的少爷,而不是……”
“而不是怎么样了?嗤!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别以为爷爷比较疼你,就有恃无恐,要梅家上下都听从你的指挥,我就偏偏不干,你能奈我何?”梅寒絮像刺猬一般直吼回去,似乎要将胸中的郁气一吐为快,也只不过是比他多出生几个时辰罢了,就总想骑在他头上,我呸!
“为什么你总是执迷不悟,总是如此歪曲别人。”寒雪握紧小手,抬头仰望着这个早就高她几个头的弟弟,她豁出去了,语气严厉——
“二弟,不要再将责任往别人身上推,也不要再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了。根本你的心中就扎着一根刺,以为爷爷偏心是吧!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自己有没有做过一件事让爷爷满意的,有书不念,有武不习,整天晃荡在市井宵小之间,就知道以爷爷跟梅庄的名义为荣,却从来不知道要使梅庄以你为傲,这样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愤世嫉俗,爷爷不宽待你吗?每次惹事是谁帮你摆平,是谁供你挥霍供你食住。”
“哼!那只是爷爷不想自己丢脸罢了,他怕我花多了他的金银财宝,怕没钱给你当嫁妆会丢人,更怕死了没钱买棺材。”梅寒絮唾一口,讽刺地不服气地驳回去。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响起,随之寝室内一片寂静,几乎连一根针掉下去也能听见。
姐弟俩相互瞪视着对方,都怒焰熊熊,梅寒絮抬起手想挥回去,谁知道寒雪根本不怕,她仰起小脸,倔强地对住他,眼神露出浓浓的失望,眼眶微红。
看到她那模样,他颤抖着手掌,举在半空的手就这样停住,一会儿狠狠地甩到背后,他不停地深深吸气呼气,企图让冷冷的空气压抑下他满腔复杂的怒火,然后将脸撇到一边。
看到弟弟禀手于身后,她在心中松一口气,随即像是泄气一般双肩松垮下,眨回眼中的湿意,她语重心长地说道:“二弟,如果你想当个爷爷疼惜众人爱戴的少爷,就应该从自身做起,勤于律己,正所谓自贤者人亦贤之,善人者人也善之,巧取豪夺而来的阿夷奉承只会是镜花水月,不但稍纵即逝而且虚伪。你也即将到及冠之龄,难道要如此虚混一辈子吗……”
“儿子啊,娘来看你了……呃,寒雪也在啊,我还以为你去了哪里呢。”二夫人眼光不留痕迹地在儿子跟她之间来回,眼睛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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