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祺儿是不会因为他是皇帝为离开她的,只是,祺儿与他毕竟是父子,祺儿对他的喜爱也是与生俱来的,当祺儿知道他是他的爹爹的时候,似乎有些异常……
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她裹紧了衣服,看了一眼无边的夜幕,朝房间走去。
金猊熏彻,袅袅升起的炉火,如美人的玉手,不甘寂寞地抚摸着一切。案几上的花瓶插着几支桃花,淡淡的香味儿缓慢地朝四周逸散开去。
素雅的花纹的罗帐和锦被,一个年轻的男子静静地躺在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薄薄的唇色淡如水,狭长的丹凤眼,卧蚕眉,长长的睫毛如蝉翼般微微颤动着,即使沉睡着,身上依旧散发着一种孤寂绝望的气息。
她站在床边,仔细地打量着他的模样,左脸颊的银色面具在昏暗的烛光下摇曳着橘黄色的光泽,一种冲动,一种好奇,一种不解,在这银色的面具下到底隐藏了一些什么?伸手想要摘除,可是却一直停留在半空中。
这七年来,你可曾有过后悔?或许,我和你都是同样的人,都是一身的骄傲,都不会认输,即使已经伤痕累累,也会一直坚持下去,即使明知不可为,也偏会为之。
她一直都知道,他爱她。只是这种爱,她难以消受。
他的霸气和占有欲无时不刻不在提醒她,他是帝王,是权倾天下的帝王,而她终究只是一个女子,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
如飞蛾扑火一般,换来的却是焚烧自己。
是谁说过,易求无家宝,难得有情郎,男子无情,富贵的男子更加无情,而富有四海,贵为天子的君王更加无情。在这个后宫里寻找真情不过是镜里拈花,水中捞月。
“你会是那个无情的帝王么?”
她轻笑着,伸出玉指,轻轻划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眼底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忧伤,“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娓娓道来,“佛说,前世千百次的回眸,换来今生与你擦肩而过。石头问:我究竟该找个我爱的人做我的妻子呢?还是该找个爱我的人做我的妻子呢?
佛笑了笑: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就在你自己的心底。这些年来,能让你爱得死去活来,能让你感觉得到生活充实,能让你挺起胸不断往前走,是你爱的人呢?还是爱你的人呢?
石头也笑了:可是朋友们都劝我找个爱我的女孩做我的妻子?
佛说:真要是那样的话,你的一生就将从此注定碌碌无为!你是习惯在追逐爱情的过程中不断去完善自己的。你不再去追逐一个自己爱的人,你自我完善的脚步也就停滞下来了。
石头抢过了佛的话:那我要是追到了我爱的人呢?会不会就……
佛说:因为她是你最爱的人,让她活得幸福和快乐被你视作是一生中最大的幸福,所以,你还会为了她生活得更加幸福和快乐而不断努力。幸福和快乐是没有极限,所以你的努力也将没有极限,绝不会停止。
石头说:那我活的岂不是很辛苦?
佛说:这么多年了,你觉得自己辛苦吗?
石头摇了摇头,又笑了。
石头问:既然这样,那么是不是要善待一下爱我的人呢?
佛摇了摇头,说:你需要你爱的人善待你吗?
石头苦笑了一下:我想我不需要。
佛说:说说你的原因。
石头说:我对爱情的要求较为苛刻,那就是我不需要这里面夹杂着同情夹杂着怜悯,我要求她是发自内心的爱我的,同情怜悯宽容和忍让虽然也是一种爱,尽管也会给人带来某种意义上的幸福,但它却是我深恶痛绝的,如果她对我的爱夹杂着这些,那么我宁愿她不要理睬我,又或者直接拒绝我的爱意,在我还来得及退出来的时候,因为感情是只能越陷越深的,绝望远比希望来的实在一些,因为绝望的痛是一剎那的,而希望的痛则是无限期的。
佛笑了:很好,你已经说出了答案!
石头问:为什么我以前爱着一个女孩时,她在我眼中是最美丽的?而现在我爱着一个女孩,我却常常会发现长得比她漂亮的女孩呢?
佛问:你敢肯定你是真的那么爱她,在这世界上你是爱她最深的人吗?
石头毫不犹豫地说:那当然!
佛说:恭喜。你对她的爱是成熟、理智、真诚而深切的。
石头有些惊讶:哦?
佛又继续说:她不是这世间最美的,甚至在你那么爱她的时候,你都清楚地知道这个事实。但你还是那么地爱着她,因为你爱的不只是她的青春靓丽,要知道韶华易逝,红颜易老,但你对她的爱恋已经超越了这些表面的东西,也就超越了岁月。你爱的是她整个的人,主要是她的独一无二的内心。
石头忍不住说:是的,我的确很爱她的清纯善良,疼惜她的孩子气。
佛笑了笑:时间的任何考验对你的爱恋来说算不得什么。
石头问:为什么后来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反倒没有了以前的那些激情,更多的是一种相互依赖?
佛说:那是因为你的心里已经潜移默化中将爱情转变为了亲情……
石头摸了摸脑袋:亲情?
佛继续说:当爱情到了一定的程度的时候,是会在不知不觉中转变为亲情的,你会逐渐将她看作你生命中的一部分,这样你就会多了一些宽容和谅解,也只有亲情才是你从诞生伊始上天就安排好的,也是你别无选择的,所以你后来做的,只能是去适应你的亲情,无论你出生多么高贵,你都要不讲任何条件的接受他们,并且对他们负责对他们好。
石头想了想,点头说道:亲情的确是这样的。
佛笑了笑:爱是因为相互欣赏而开始的,因为心动而相恋,因为互相离不开而结婚,但更重要的一点是需要宽容、谅解、习惯和适应才会携手一生的。
石头沉默了:原来爱情也是一种宿命。”
微微叹了口气,眼底的忧伤愈来愈浓烈,“我们谁都回不到过去,七年的时间,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变化,你是这样,我是这样,凤歌也是这样,谁也逃不脱上天的安排……”
“咚咚咚……”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她微微一愣,起身去开门,“你……”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凤歌,依旧是以前那样,纤尘不染,一袭白衣在淡淡的月色下仿佛披上了一层晶莹的华彩。
“小七,他醒了吗?”凤歌朝里看了一眼,淡淡问道。
“还没有,大夫说他的意志有些消沉,我想应该是我的那一剑刺得太深了吧!”她苦涩地笑了笑,开门,让他进屋。
“他会没事的。”凤歌安慰道,心却隐约地挣扎着。
“希望他会没事,这一剑刺下去,我与他从此互不相欠,再无往来。”她淡漠地说道。
凤歌怔了怔,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七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小七已经完全不是七年前的小七了,似乎他们都变了,再也回不到过去,向前看,看到的只是一片苍凉的荒野。
他望着她,眼神有些悲凉,“小七,你知道吗?这银色面具的后面是丑陋不堪的伤疤,那一场大火他不仅失去了你,也失去了绝色的容颜。”
她的心猛然一震,似乎想象到那天夜里,当他知道落霞宫着火的时候,他是怎么样的心急!独自一人冲进火海,却不想被大火灼伤了左脸,他是帝王,是万古至尊,却没想有一天竟然毁容……
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摘去那块银色的面具,手几乎有些颤抖。
触目惊心的伤疤深深地印在她的心上,只是这一切都过去了,她已经不再是七年前的小七。这几年的杀戮让她的心逐渐变得冷漠起来,她永远都忘不掉玲珑山上那些凄厉的喊声。她已经不恨他了,但是也不会原谅他。
“凤歌,或许在不久的以后,我会离开扬州城。”她突然说道。
在这个地方待得太久了,是应该换换坏境,同样也换换心情,她所有的恨,在那一剑刺下去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但是她不会原谅,更不会接受。
“去哪?”他问道。
“不知道,只是想四海为家,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若是喜欢,也可以随时停留下来,只是不会再去怀念了。”她淡淡道。
夜色更加的朦胧起来,天边的一弯新月冷冷地挂在树梢。
月黑风高。在荆钗门的屋顶上,一个黑色的影子快速地移动着,清幽的眸子在黑夜里越发的明亮,将屋内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不禁微微蹙眉。
看来她不仅曾经是龙杀的门主,更是轩辕王朝的皇后。
轩辕王朝与东雷国一站在所难免,只是若她站在轩辕王朝一方,那东雷国势必会遭遇到这七年来最大的重创。
七年了,曾一度,他也以为她是真的死了,于是娶妻,生子,一切都在常理之中……
物是人非事事休。谁都逃不开岁月的蹉跎。
一个飞身,离开了荆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