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冰冷雨水永远在林莫羽的记忆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往后的多少日子里,夜夜都会梦魇而醒,梦中纷乱地交织着陈江乱了的呼吸、温热的鲜血、缓缓倒下的身影,还有那些人的残忍作为……
黑衣人挥刀砍下了陈江的头颅,猖狂的笑声回荡在雨中,年幼的林莫羽失神地跪倒在地,他虽然闭着眼睛,但是眼泪还是不听话地流了下来,瞬间就被雨水冲刷,只在脸颊上留下短暂的温暖。他膝盖跪着的地方是鲜血染红的地狱,他缓缓睁开眼睛,伸出嫩白的小小手掌触碰着眼前的血水,再也暖不起来的血却深深灼伤了他的心,他知道自己如今唯一的家人也不在了。那具没有头颅的尸体,凄凉地沉睡在初秋的雨中,自己身前再也没有谁能护着自己了,他慢慢地将额头重重磕在地上,一下、两下、三下。
“大哥,这小子不如一刀杀了,也好一了百了。”一个人用刀指着林莫羽说到。“不可!你忘了主子的交代了吗?他还有用,现在不能杀!去,把这个给他灌下去!”带头之人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交到那人手中,他怪笑着收了手中的刀,一闪身已经到了林莫羽身前,他一手卡住林莫羽的脖子迫使他抬起头来,一手将瓶子中的毒药强硬地灌到了林莫羽口中,然后一把将他小小的身子推倒在地,抬手一甩,那个瓶子在雨中一闪便没了踪影。林莫羽倒在地上剧烈地咳着,可是却咳不出任何出来,渐渐的,一股钻心的疼痛席卷了全身,他觉得全身撕裂般地疼着,舌头已经咬破了,可是却没有吭声喊疼。那些人看着在地上翻滚的身体,残忍地大笑着,带头之人冷哼一声:“这小子小小年纪还算有些骨气,哼,若不是为了主子的大计,我倒不介意给他个痛快!弟兄们,随我回去向主子讨赏!”“是!”一群人个个是高手,只是一瞬间已经不见了身影。
林莫羽觉得自己快要死去时,一双温暖的手抱起了他,那人就是接到好友的求助信而赶来的离照殷,他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寻来时就看到了这凄惨的一幕。那是离照殷第二次见到林莫羽,可是那个往日乖巧可爱的孩子已是奄奄一息,他忙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给他服下,他想不通的是,这些人手段如此残忍,却又为何没有杀了这个孩子,只是喂他吃了毒药,然而这也让他感到庆幸,因为这样还有一丝希望。离照殷忙脱下外袍包裹住那个小小的身体,施展轻功急速往回赶,不管是什么毒药,他相信这个孩子不会有事,因为千意谷中有那个人在,那个被江湖人称为“医邪”的人一定有办法。
到处是鲜红的血,刀光剑影中,有混乱的呼吸、绝望的眼神、无声的呼唤,只感到一种温度,那就是刺骨的冰寒,只有一种感受,那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睡梦中的林莫羽无意识地扭动着身体想要躲避什么,这是个无法逃避的恶梦,直到一双暖暖的小手抓住自己,额头一片清凉,他才从恶梦中醒来。身上暖暖的、软软的,林莫羽眨了眨模糊的双眼,看着眼前的素帐一时无法思考,感觉到有一个浅浅的呼吸在身边,他突然转过脸来,一瞬间他看到了灿烂的星空,那是一双干净澄明的眼睛,眸光点点像是最美的星空。“哥哥,你醒了?还疼吗?”那时湮染五岁,林莫羽六岁,之后的日子里,这句话一直温暖着林莫羽的心,那是自己在经历黑暗后的第一道阳光,一句“还疼吗”让他铭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