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上了贼船,心中烦闷,对童峥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童峥一味笑脸相对,从来不生气。
可怜那个赶车的车夫翼,一天到晚坐在车前,从一个白面书生渐渐变成了黑面包公。他忍不住抱怨加怀念,童峥嗤之以鼻:“你是乞丐,又不是驸马爷,要那么白干吗?”
五福忍不住问起翼的身份,童峥隆重介绍:“这是京城有史以来最白最干净的乞丐——嗯,过去是,将来也是,现在不是。”
“他真是乞丐?”五福还是不太相信。
“我真是。”翼回过头来,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这种人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京城多少乞丐,都归他管,有权有钱又不受约束,比我这个王子还快活。”童峥大笑不止。
“你快活了,身后那群人可不快活。”翼叹息。
他们的马车后面,永远跟着一大群名为护卫实为监视的朝廷高手,开始还躲躲闪闪,后来就明目张胆,童峥也不在意,有时候还请他们喝酒吃肉,有时候也帮他们付房钱。
一个外国王子,一个乞丐,一个小孤女,三人天南地北到处跑,白天游玩,夜里住宿。
五福的心情从一开始的郁闷失望,渐渐到喜欢上了这种日子,每一处新的风景,都让她赞叹不已。十年前进入了霍家,她只生活在那一方窄窄的天空下,第一次见识到如此广阔的天地不同的风土人情,反而豁然开朗,逐渐将烦闷丢开,与童峥、翼他们一道说说笑笑,有时候还一显身手,做几道好吃的小菜。
霍家,离她越来越远了。
霍子琳,也离她越来越远了。有时候在梦里,他皱着眉头,用细微的声音追问:“五福,你忘记我了吗?忘记我了吗?”她醒来,一片茫然,记忆如一张又厚又重的大棉被,压得她喘不过起来。
他违背了他门之间的诺言及期待,自己何尝不是?
童峥不曾在她面前提起霍子琳。
这是他们自己之间不曾约定却彼此自觉不提的禁区。
天热了,又冷了。
路上的行人已经开始穿上了臃肿的棉衣。
五福不小心着了凉,躺在客栈的一号房中咳嗽不已。翼给她请了大夫,煎了药,急急捧来要她喝。五福虽然浑身酸痛无力,一见翼,不由扑哧一笑,指指他的脸。
翼急忙放下药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手上本来有灰,一擦,鼻子上反而顶了一块。五福大笑,笑得厉害了,又猛烈咳嗽起来。
翼过来,伸手帮她拍拍背部。
房间内的空气忽然一凛。
五福望向房门,见到童峥正冷冷地望向自己。
翼并没有停下手,继续轻轻帮她拍着背后。
“打扰了,你们继续。”童峥说完,转身就走。
五福一阵咳嗽,竟连泪水都咳了出来。
翼掏出一幅绢帕,给她轻轻拭去了,叹息道:“你这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