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赶来,问人可有去请稳婆与大夫了,下人答早请了。
仆妇们赶紧打起帘子,老太太伸头往里一瞧,忙不迭缩回脚,躲在门外,道:“见红了,我不方便进去。你们好生看着,有什么事情马上去禀告!三太太马上就赶来,你们都留神听着三太太的话!”
众下人连声答应。老太太又吩咐下人去备热水等一应用物,下人回道周妈已经叫人去准备了。
老太太点点头,也不出声,抡起拐杖,吩咐下人将霍昭捆得死死的,将他一顿好打。霍昭如梦初醒,不再挣扎,有一搭无一搭哭着骂自己不是人。
“你当然不是人!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打!”五福紧紧握住双拳,恶狠狠地盯着他,恨不得在他身上剜住几个洞来。
二太太何景珍在宫内服侍霍贵妃,并不在家。
二老爷霍明闻讯赶来,立在桐音院门口,躬问老太太有何吩咐。老太太令他将霍昭这不成器的混账东西拎到祠堂,不给半滴水喝,待明日天亮再责罚。
五福突然觉得异样,远远望见霍子琳在人群中,射向自己的目光里充满了疑问、担忧,两行泪不由唰的一声下来了。她想跟他说说娘亲,就是不说话听着他说说也行,他会坚定有力地告诉自己,娘亲没事,弟弟也没事,他们都会好的。
可老太太也看见了霍子琳,叫人马上赶出去,道这里不是男子来的地方。
“三太太呢,三太太怎么还不来?”老太太一叠声地喊。
“我来了,在这里,这里!”三太太林美钿姗姗来迟,头发蓬松,一条红绸裙系得歪歪扭扭,醉醺醺的满脸酒气,目光涣散,望着老太太伸出一只手,嘻嘻地傻笑不已。她与霍晔两人本在喝酒取乐,听到李佩仪这边出了事,不由又多喝了两杯,走过来时给风一吹,酒气上涌,一时恶心,竟哗啦啦吐了一地,臭气冲天。
几个人赶紧冲上去,搀扶的搀扶,扫地的扫地。
老太太怒不可遏,让仆妇将她架了回去。
几个相熟的稳婆都赶来了,也不及多话,匆匆涌进房中。
老太太拄着拐杖,急得团团转。不一会儿,一个稳婆出来,在老太太跟前说了几句话,又赶回房内去了。
“去,马上打发人去亲家那里,请亲家母过来!快去!”老太太疯狂地喊叫着,几个仆妇奔了出去。
“大夫怎么还没有来?快,再派人去催催他!”老太太头发凌乱,茫茫然转着头。
几个仆妇又奔了出去。
老太太扔掉拐杖,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老太爷啊,观音菩萨啊,列祖列宗啊,你开开眼吧,开开眼吧!”
五福呆呆望着这一切,之前打骂霍昭的愤怒、恼恨随着老太太的狂叫、哀求
眼前人来人往,老太太机械般摇动着头颅,娘亲在房间里为她与弟弟两条命挣扎着。她不知道自己能为娘亲和弟弟做什么,自己还能为他们做什么,只觉得虚弱无力。
老太太突然又跳了起来,目光一扫,找到五福,匆匆跑到五福跟前:“五福,跟我到佛堂去!我们赶紧去求求佛祖菩萨!借借你的福气!”她一把揪过痴痴呆呆的五福,旋风似的往自己院中跑。
五福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力量扯了自己就走,浑浑噩噩间,眼前依旧是红红的血,耳畔依旧是凄厉的惨叫。
佛堂里,香烟萦绕,老太太急急念着经文,五福不住磕头,砰砰有声,额上已经流出血来,她浑然未觉。
“娘,你会没事的!上天既然给你送来了弟弟,一定会让你和弟弟平安无事的!”五福磕到疲累无力了,茫茫然跪着,望着佛堂正中悬挂的菩萨像,菩萨无比慈爱地望着她,如很久很久以前乡下的娘亲一样,如很久很久以前李佩仪第一次望着她一样,温暖,安宁。
天亮后,在生与死之间挣扎的李佩仪生下两枚死胎,都是男婴。李老太太直接昏倒在女儿床前。
听到禀告,霍老夫人一声惨叫“造孽啊”,同样晕倒在佛堂前。
更悲惨的是,大夫断定,李佩仪从此不能再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