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福寺还愿

    十二月初八，隆福寺向来大派腊八粥，附近的穷苦乡民常常到寺中领取一碗热粥暖肚。

    今年隆福寺的腊八粥更与往年不同，由霍李两家出钱购买材料熬煮的，材料好，分量足。

    马车缓缓朝着隆福寺前进，车声辘辘。

    五福与李佩仪坐在车子里，去隆福寺去还愿。五福望着娘亲，她披了一件白狐皮披风，领口处一圈细密柔软的白毛，更衬得肌肤红红白白，煞是好看。

    “娘，你真好看！”五福痴痴地说。

    “傻丫头，哪天你不看个十回八回的，又来卖乖！”李佩仪笑着拍拍她的手。

    “唉——”五福长长叹了一口气，变得闷闷不乐。

    “小孩子家，叹什么气？”角落里的周妈斥她。

    “我只是想不通，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还娘亲对我的好。家里什么事情都不用我做，我会的放牛割草喂鸡收拾柴火在这里统统用不上啊。”

    李佩仪笑得前俯后仰，周妈赶紧过来扶住她，道：“小心，小心腹内。”

    李佩仪好容易才忍住了，指着五福道：“周妈，我这女儿没有收错吧？”脸上不尽的得意。

    到了隆福寺外，丫鬟仆妇们从后面的车子下来，迎上前将李佩仪与五福扶下，簇拥着到寺内烧香还愿。五福望望寺外那人来人往之处，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见一点昔日流民留下的痕迹。她想到墙壁那边为荷婶磕几个头，到底忍住了，随着众人进寺去。

    几个胖大和尚早迎了出来，合掌行礼，不住口地喊夫人，待李佩仪拜过了佛磕过了头，接进一间宽大的禅房中，窗明几净，檀香淡淡，李佩仪于榻中坐下，微微点头。小沙弥送上果子、茶，又送来热腾腾的腊八粥，请她们赏脸品尝。

    李佩仪带动众人，略略吃了些，又问了几句，送上八百两香油钱还愿，喜得众和尚眉开眼笑，侍候得更加周到，送来些金锁、念珠串什么的，只道给夫人祈福驱邪。

    五福却看出李佩仪不耐烦，只慢慢忍受着，心中好生奇怪，又见周妈左顾右盼的，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过了好一会儿，周妈道：“我家小姐念你们天冷衣薄，早吩咐我们做了些棉衣在此。你们寺里大小僧人八十个，我们一个不漏备下了，也是我们小姐的一片慈心。”

    一个小沙弥当即道：“不是八十个，还有个挂单的师傅在此，共八十一个呢。”

    当家和尚在他头上重重一击，推了出去，又弯腰堆笑道：“小孩子家不懂事，夫人好心好意，我们都领了。这挂单的和尚宝光是两个月前来的，夫人又岂能知道？”

    李佩仪低着头，并不说话。

    周妈开口道：“是我们考虑不周，寺里挂单师傅也是常有的，今见你们个个新衣，他还是旧衣，心中不免闷闷不乐。麻烦师父唤宝光和尚过来，我们赠他几两银子，也略尽心意。”

    当家和尚岂有不依之理？立刻派人出去，找了宝光和尚，推搡进来。宝光和尚与别的和尚又不同，瘦骨棱棱的，一袭半新不旧的灰僧袍挂在身上，随风飘荡，更觉得瘦削。五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瘦和尚，但是他面容平和目光澄净，望过去又觉得可亲，硬是比寺里其他僧人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