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钿冲过来,将绮暄一把扯过来,骂道:“绮暄,你这个姐姐怎么当的?也不知告诉你妹妹,这花瓶可是老太太最喜欢的,你怎么不叫你妹妹当心些呢。你们就是有一肚子话要说,不会坐在窗边好好说,偏要跑窗边来。你看看,你妹妹刚进府来,就闹出这一桩祸事,你叫她往后怎么做人?”
她连珠炮似的将责任一口气推在了五福身上,绮暄不过引领不当而已。
“我、我——”绮暄面红耳赤,不敢作答。
“三太太不要慌,两个孩子都在,你怎么知道一定是阿福打碎了花瓶?”李佩仪慢慢走过来,一脸平静,问阿福究竟是谁打碎花瓶的。
阿福浑身发抖,望了望同样发抖的绮暄,不敢为自己辩解,低首不语。
林美钿倒觉得抓了个天大的把柄,口口声声要绮暄不能只顾义气白揽了一场祸事,她外公家的银子虽多,也该用在该用之处,又道阿福不敢做声,自是心虚。
五福本来没有撞到过花瓶,心中雪亮,但是见众人如此关切那个老太太最爱的花瓶,知道一旦自己分辨,罪责便落在绮暄身上。她对自己如此要好,是自己进府来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如何肯出卖她,任林美钿瓢泼似的斥责,虽浑身瑟瑟发抖,只咬紧牙关不语。
“各位太太,我刚要过来,亲眼看见是暄小姐撞倒了花瓶。”周妈开口道。
“作死,太太们不问,你如何擅自开口?都是老家人了,竟忘了规矩!”李佩仪斥道。
周妈面皮一紫,退到了身后,暗自懊恼自己的不是。
“厅内人多,其他人都没有看到,倒是你一个看到了?”林美钿不依不饶,将矛头对准周妈。
众人的目光随之落在周妈身上。阿福却望着绮暄,见她脸上时红时白,泪光闪烁,似乎就要哭出来了。
阿福张了张口,小声说:“是我——”她心一横,干脆自己将罪过承担了,免得绮暄小姐害怕娘亲生气周妈难过。
她出口时,刚好林美钿又开口嚷嚷,众人并没有注意到她说话,只有走到她身边的霍子琳听到了。
“我也看到了。”霍子琳高声说,一字一顿地。
他说他看到了,接下来会说是自己打破花瓶的吧,他那么讨厌自己。阿福心想着,望向得意洋洋的林美钿。
林美钿笑笑,望望他,又望望何景珍。
厅内众人都望向霍子琳,霍子琳毫无表情地道:“不是小乞丐,是——”
“是我撞倒了花瓶的,不是这个新妹妹。”绮暄高声叫道,两个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林美钿脸一板,吼道:“你这小鬼头,一天不闯祸都活不下去?等会儿跟我五老太太跟前请罪!”
厅内众人又喧闹起来,既然已经水落石出,与己自是无关。林美钿娘亲财大气粗,别说一个古董花瓶,就是一个古玉瓶也不在话下。
何景珍站起,打了个手势,仆妇们送上饭菜来。阿福惴惴不安地坐着,饭菜无味,随意吃了几口,见另一桌的绮暄神色松动,并不担忧,心内才稍微安乐。
饭后,众人蜂拥而出,霍子琳从阿福身边经过,悄悄骂了一声:“!”
他的声音虽然轻,阿福却听得清清楚楚,不知怎的,两串泪珠就下来了。她微微低头,假装伸手理头发,用袖子拭去了。
“吃完了?你们这么快吃完了?也不——等等我?”远远的,歪歪斜斜奔来一个胖大的身影。
众人立住,仆妇们恭恭敬敬齐声行礼,叫了一声:“大爷!”
这是自己的——爹爹?阿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目光,娘亲天仙一样的人物,为何竟配了这样一个粗鲁的酒鬼?阿福不寒而栗,仿佛又看到自己的亲生爹爹从远处奔了过来。她仰头望向李佩仪,李佩仪一脸平静,仿佛那人与他没有丝毫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