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无疑是引狼入室。
然而缙云的态度比之此前任由百姓骑在头上拉屎撒尿的逆来顺受,变得强硬了许多。
缙云族长力排众议,拿出了一族之长的威严。严正声明不许洛城百姓再进行无组织无纪律的游行示威以干扰上层决策,否则严惩领袖,再视其他人情节严重程度依次惩处。为以儆效尤,抓了几个之前作威作福,兴风作浪的领头羊,丢进牢房住了几天。
一时间百姓不得不收敛嚣张的气焰,坐在家中,暗暗咒骂却又不能声张。
与此同时,之前顺利逃出城外的人陆陆续续又灰头土脸地跑回了洛城,说是外头世道不平,暴动不断。
尤其是玉城附近祸事连连,扶光周边山寨强盗大有猖獗之象,不断挑起事端,祸害民间。
如此一来,百姓们倒心软了。洛城忽然成了保护他们的参天大树,靠山似的存在,便也不敢再跟族会对着干了。反倒自觉地反省起来,开始说服自己。心想那起命案或许是外人所为,城门关闭是为了保护城民。
缙云执政多年,统领城中各族,表现得公正不阿,不偏不倚,没道理会为黎氏开后门,且想缙云大小姐当众下跪,那样声泪俱下,卑微乞求,实在不像是蓄意欺骗。或许其中真有隐情。
总之他们对待黎氏仍是戒备,但对于缙云族会,他们突然顺从得几近讨好。
故而学院大赛这日,百姓们也给足了面子,并未令其冷场。比赛还未正式开始,看台上便坐满了人。
有些事闲坐家中多日,感到无趣出来看热闹,有些人则是好奇那下山而来的黎氏究竟长得一张怎样可怕的嘴脸。
在洛城百姓以讹传讹的印象中,黎氏个个身高丈余,满身长毛,形同野兽。
故而当黎栀不言不语地站在擂台下方静静备赛时,无人将这个俊美的少年与丑陋凶残的黎氏联想到一块儿,只是被这个从未见过的漂亮面孔吸引住了视线,纷纷猜测他是哪家的好儿郎,竟如此深藏不漏。在洛城竟有不透风的墙,这么多年都也未曾听说关乎他的半分传言。
底下问了一圈儿,没一个说认识。
黎栀皱着眉头走马观花地扫过看台上那一个个对他十分好奇的面孔,听着关于自己的窃窃私语,只觉得聒噪。
锣鼓齐鸣,第一场,剑试正式开始。
族会迫不及待想要见识黎栀的本事,故而特意将人调整了比赛顺序,将他安排在首位,由他开场。
黎栀轻松跳上擂台,脸上没有丝毫摩拳擦掌的兴奋或是面对敌手的紧张。他始终面沉如水,甚至在他的对手看来,他冷淡的眼神全是对自己的不屑与轻蔑,心底那股火气被挑了起来,显得干劲满满。
族长夫人恰在此时带着小女岫岫前来观战。二人为缙云岚悬心多日,幸得族长宽慰,告知她们具体情况。眼看峰回路转,岚儿名声得以挽回,母女俩也舒心了不少。故而今日出门散心的同时,也为同为参赛选手缙云崇呐喊助威一番。
岫岫指着台上的黎栀看呆了眼,拉着母亲的衣袖,迭声问道:“母亲,母亲,这是谁啊?您认识吗?”
夫人蹙起秀眉,举着帕子擦了擦鼻尖的汗珠,眼前这俊俏的脸庞令她感到陌生,但是他穿着的衣裳却是似曾相识。
她惋惜地摇了摇头,拉着岫岫在热火朝天的看场坐下。
一阵紧锣密鼓后,裁判浑厚响亮地嗓音随之响起。他正式地向选手与观众宣讲了比赛规则以及注意事项后,他挥动手中旗帜,拔高了音调。
“比赛开始!”
他话音刚落,锣鼓声紧紧接上,每一记鼓点都敲打在了观众心房上,不自觉将所有在场之人都卷进紧迫的气氛之中。
圆形的擂台上各站两人,在正式对战之前,选手需站在红线后向对手自报家门。
“洛城高氏,高检,请多指教。”说罢,他毫不客气地拔出长剑,剑指地面。
注意力来到黎栀这边。
他不紧不慢地闭上双眼,从容地运用感官,感受此时此刻天地间一切的鲜活。
飞鸟于头顶掠过长空,他依稀能听见羽翅拍打的声响。
空中弥漫着沙石尘土的干燥气味,以及树梢倾泻而下的桂花清香。
十月的风不算寒冷,但抚过汗毛时,却透着一股清爽却又凛冽的劲儿,果然是个很适合“动粗”的季节。
这便是空山之外的一切,是缙云岚从小到大司空见惯之物。
想来真是讽刺,原是她为了备战才找他做陪练,没想到此时此刻是由他站在赛场上。
从来都是她义无反顾地奔向他们,这次便由他……
他睁开了异样的双眼。蓝色的眼瞳在晨曦下显得异常清澈透亮。
“空山黎氏,黎栀,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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