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城铁青着脸,又发动了引擎,强大的排气管发出震耳的呼啸,江边开阔,他比来时还要开得快。
刹车片被消磨的声音穿破苍穹一般尖锐,车子在汪氏私立医院停下,梓城下车后从车前绕到钟离旁边绅士派的给她开了车门,钟离不下车,被强硬的拽下了来。
电梯上了七楼,他拉着她出了电梯,一直走到走廊底部的那间办公室,进了房间,她就被扔在沙发上。
他伸手跟已经起身过来的中年男人握了手,礼貌的说道:“Abel,打扰了,麻烦替小离处理一下伤口。”
Abel打趣道:“两兄妹打架了?”
梓城转身瞪了钟离一眼:“她自杀!”
钟离忿然站起:“你才自杀!你想逼死我,你这个杀人狂魔!”
Abel听得是一愣一愣的,自知汪少的事不宜多问,便收了声,做起了本职工作,这种小伤,根本不需要来找他这个外科院长,但是汪少发了话,也只能小心的处理。
从那天回到汪宅,钟离便没再和梓城说过话,吃饭也是叫陈阿姨给她分一份,带回房间去吃,不和梓城同桌用餐。
每每司机接她,也不会再半路下车,只是车子开过花店门口的时候望一眼,她不想惹麻烦,不想出国。
梓城觉得挺满意,每次回到汪宅,再也没有看到过雏菊,那个花瓶空空的,连上次吵架过后他踩碎的那些画,他也看见她扔进了垃圾桶。
只是,她天天不下楼吃饭,以前晚自习回家她经常要宵夜,都是陈阿姨做,现在也不吃了。
他知道,她跟他赌气,她不想看到他,他是破坏她早恋的人。
十一点,他敲她的门:“小离,饿了吗?”
“睡了。”
“吃点东西再睡,上课这么晚,身体吃不消的。”
他站在门外好一阵,才听见里面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管你自己身体去!”
第二天一早,钟离背上双肩包,下了楼,走到餐桌旁,随手端起装着牛奶杯子便喝了起来。
汪复业蹙了眉:“离离,坐着吃,就算高考,也不能这么拼,天天躲在房间里做功课就算了,一日三餐总要定时定量的。”
钟离吞下牛奶,嘴边一圈白白的奶沫子,笑了笑:“爷爷,别担心,再有一个月,熬过去就好了。”
“坐下来吃!”老爷子发了火:“考不上也不能把身体搞跨了。”
钟离只能坐下来,单面蛋,三明治,全塞进肚子里,抽了湿巾擦了擦嘴,“饱了,爷爷,我要去学校了。拜!”
梓城正好从楼上下来,钟离转身看见,他应该是刚洗了澡,头发湿湿的,不长不短的浅碎发,白T,牛仔裤,人是神清气爽,端的是阳光帅气,他大步走向大门,大鞋柜打开,拎了双板鞋,穿上,那鞋是他们一起买的。
钟离站在他身后,想等他先走。
梓城穿好鞋,看着她,冷声道:“走,我送你上学。”
“不用了,申叔送我。”说着便从他旁边穿了过去,夺门而出。
汪复业说了一句:“管好你自己,你妹妹有司机送。”
梓城看了一眼汪复业,冷笑道:“老爷子,您说我能不管吗?臭丫头都早恋了,您记得前段时间家里插着的花吧?都好几年了。还好我发现及时,不然那丫头被谁拐了您都不知道。”
老爷子一怔,催促道:“那你赶紧去,我汪家的人就算早恋,也定要门当户对,去查查那小子身家和我们配不配。”
梓城有点气结,这老爷子什么意思?若是那男的家世好,就可以早恋了?
从此,一中又发生一件令钟离痛苦的事,自从她的哥哥来接送后,一中的女生都要她帮忙中转情书和礼物。
梓城照旧每天送她,晚自习也去接她,没有晚自习的时候,时间便是下午放学。
每天钟离一看到那辆骚包红的跑车,就想去踢两脚,因为她手里抱着一大堆要转赠的东西等会就要扔到那车子里。
“汪梓城,以后你不准再来接我,我现在学业很重,不想天天被人追着问我哥的爱好,弄得我看书的时间都很少。”
“不理她们就是了。”
“行,那我把你的地址,班级,宿舍楼,你的手机号码,全都告诉她们,让她们自己去找你。”
梓城哈哈大笑:“好啊,我可是来者不拒,装纯情的不要,不能摸不能抱不能上床的不要,腿不长腰不细的不要,记住C罩杯以下的你直接帮我过滤掉。”
“人渣!”她咬牙切齿,简直不堪入耳,这便是自己喜欢的男人,这是个什么东西啊?人渣再合适不过了。
“人渣比较受欢迎!”他还在笑。
钟离将手里一直把玩着的礼物盒子扔到了后座,低头道:“哥,你以后别接送我了好不好?我已经断了,不想再看到你。”
梓城挂在嘴角的笑,顿时僵住,捏着方向盘的手,展开,又合上。“那这辈子你都要看到我,你怎么活?”
“我还有一个来月就高考了,九月份就上大学了,到时候我住校。”要断,只能不见。
“我都不住校,你住什么校?你别以为上了大学住校了,家里人就管不了你,你照样不准谈恋爱。”他的口气又强硬了起来。
“我已经成年了!”钟离抬起头,看着梓城,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清泉早就装得满满的,快要满出来了。
“小离。”他有些懊恼,他们到底是怎么了,那天之前,他们好好的,他只要一回家,她屁癫癫的就拿拖鞋过来让他换鞋,吃饭的时候,她总喜欢坐在他对面讲笑话。
晚上宵夜的时候总是会去敲他的门问他吃不吃,哪怕他说,你是猪啊,天天就知道吃,一天吃六餐,吃死你。她也不过是笑呵呵的跑下楼继续吃她的营养餐。
这段时间她似乎变了一个人,她居然连看都不想看到他了。爱情的力量吗?为了那个男的,她连她的哥哥也要不认了?
车门被人敲了敲,钟离转头望了一眼,看见外面那个漂亮的女人,“你未婚妻来了,我打车去。”
刚要拉开车门,车门便被他锁上,他那边的车窗下滑,梓城对着车外站着的女人说了一声,好巧。
女人弯下腰,朝钟离笑了笑,钟离礼貌回应。
女人看着梓城道:“城,上午的时候我去看爷爷,他说你这段时间都在负责接送离离,我打你电话你也不接,所以我就到一中来看看,没想到你真在这。”
梓城淡淡的说,“嗯,小离快高考了,我每天接送她,估计她也饿了,陈阿姨说晚上烧了她爱吃的菜,不要等太久,否则凉了就不鲜了。那我们先走了。”
还没等车外站着的女人说话,骚包的红色,便如闪电一般窜得很远了。
“我是他的未婚妻耶,他怎么这样?”女人狠狠的一跺脚,一辆黑色的凌志商务车缓缓开过来在她身边停下,须臾,后座车门打开,女人忿忿不平的上了车。
高考结束,漫天的书本乱飞,那种狂欢,是对长时间高压状态的一种宣泄,钟离也加入了其中,晚上班会,量贩式的歌城全都被高考后的学生订满了。
钟离打了电话给梓城,让帮忙寻个场子,她知道他有办法。
梓城本想打电话给锦绣的老板要一个豪包,可想想那种地方根本不适合高中生,便找了金沙量贩式歌城的老板,要了三个大包,怕她们人多坐不下,结果钟离一问,大家都愿意挤一个包间,哪怕是站着人叠人,所以退掉了两个。
钟离恼的是,这又引来更多女生的花痴,“哇,离离,你哥真帅嘞,其他班半个包房都订不到,你哥居然可以要来三个。”
“离离,你可要帮帮我啊。”
狂欢到一点了还没结束,汪复业问了梓城情况,便说不要管,是该放松一下了,随她。
梓城一直开着车在歌城附近转悠,他跟她说,结束了call他,让申叔早点睡,有老婆孩子的人,不要去打扰人家。
这家伙玩心起了就乐不思蜀。还好他已经安抚了老爷子,否则要一晚上也睡不着了。
娱乐场所不是两点就要关门的吗?他就不信,她还能呆通宵的?
一直不停的抬腕看表,表壳里的钻,折射着夜灯,闪出的光很亮,嗯,两点了。
今天的高中生很多,全出来了,就没有看见她。
直到金沙关了门。
他下了车,摔上车门,要去问问情况,他刚一下车,就被一个女生拉住:“你不是离离的哥哥吗?”
他不动声色的拉开小女生的手:“是,她人呢?”
“早就走了。”
“几点?”
“九点四十吧。她说可能考得不行,情绪不太好,想早点回家睡觉。”
他突然间觉得脑子里有点脱线了,她说想回家,可是爷爷来电话的意思分明是她不在家。考得不好有什么关系,汪家还能不让她上想上的大学么?大不了给学校建幢楼,她想读哪个学校不可以?
女生听到刺耳的油门声,才后悔没跟帅哥多说几句话,捶胸顿足。
梓城拨了钟离的手机,永远都是不在服务区,显然,她不是关机,而是故意扣了电板,让人误以为她的信号不好。
凌晨三点,眼皮有些涩了,人却精神得像打了鸡血一样,盛夏的夜,很通透,没有雾气,夜灯的光芒像刺一样,一根根散开,似乎要扎进人的肌理一般。
凌晨三点半,道路上,车和人一样少。
再次打了那个打不通的手机,依旧是——您拨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啪!”手机重重的砸在车窗上,不知道是玻璃质量好,还是Vertu手机的质量好,玻璃完好,手机连颗钻也没掉。
凌晨四点,车子开到了江边,头伏在方向盘上,车里没有开冷气,开着窗,四点在盛夏正是舒适的温度,但他却觉得冷得很。
那天,他便是在这附近朝她发了火,他记得她哭着闹着说不要出国。是怕再也见不到那个人吧?
她可知道,那时候爷爷问他要不要去国外,他说考虑一下,他去问她想不想出国,她说不想,又要认识新的朋友,很累。他便去跟爷爷说,不想出国,以后想去再说。他不想出国,是因为想经常看到她,而她却为了另外一个男生不愿意出国,还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他是疯了才选了离家近的一所大学天天回家吃饭,是疯了才没有去住校,没有去过大家都喜欢的那种打成一片的集体生活,可是她却说她念大学要去住校,不想再见到他。
听到远处有铁罐落地的声音,也许这里实在太安静,他不得不想抬头看一眼,却看见他找了一晚上的人坐在地上,头靠在石墩边,身边全是一堆的空的易拉罐。
发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头栗色的发像个疯子一样,散乱的披着。
他几乎每个细胞都是火星子在乱跳,撞来撞去,快要把他整个人燃起来了。
钟离这是第一次喝酒,她很疯狂的买了一箱,然后打车到了江边,那天,他在这里跟她说,要她断。
脑子里不停的回响着他的话,你懂什么?十几年也要给我断掉!
直到她被抱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她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她初进汪家,总是想着父母的时候就会哭,他总是让她倒在他的怀里哭,他的味道,是刻在她的脑子里的。
她没有挣扎,只是借着酒劲,去搂他的脖子,她醉了,没有一个人会跟一个喝醉酒的人计较,即便她是无理取闹,耍疯撒泼也不会有人说她过份,“哥,我断不了,我舍不得,我放不下。”
她明明觉得自己醉了,可是在闻到他的气息的时候,她却在骤然间清醒,她没有说错,断不了,舍不得,放不下。
抱着她的人,没有回应她,只是把她放在车上,一直听着她在车上哭。
他知道,她情绪不好,不是她同学说的那样,而是因为那个人,看着她那么痛苦,他想要安慰她,想要让步,他却说不出口,说不出——那你们去好吧,他只能缄默。
车子在Crown酒店停下,她醉成这样,肯定不能让老爷子看见了,就说跟她跟同学玩通宵了吧。
顶层的江景房是汪氏整年包下来的,横抱着她,服务生替他刷开了房门。
真想把她丢到床上,却还是小心的把她放了上去。
香软洁白的King-size,虽然没有家里的小碎花的韩国浪漫风情,但是有床的地方就有安全感,这话是一点也没错。靠在床上,即便是全身脏脏的,钟离依然睡着了。
梓城看着钟离趴在床上入了睡,今天她的同学都已经把校服换掉了,她居然还穿着,一个高中生在江边喝酒,也不怕危险?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居然把手机关掉,想着一个个可怕的后果,真有一种想把她拎起来打一顿的冲动。
他也很累,可是他不是她,脏兮兮的也睡得着,洗了个舒服的澡裹上白色的浴袍出来,把中央空调的温度调她平时喜欢的26度,替她脱了校服,里面的白T胸前有一只肥肥的叮当猫,她喜欢的,她说她以后想要什么东西就从口袋里掏一个出来,然后掏一百个汪梓城出来打着玩。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把被子给她盖上,转身去了厅里。
早上七点,钟离醒来,并不是因为已经睡好了,而是肚子太饿,昨天晚上到现在,几乎什么也没有吃过。
起身看到梓城睡在外面,又转身去了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眼睛还有些肿的自己,吐了吐舌头。衣服被脱了,她也没有震惊,他反正不是第一次脱她衣服。
初三那次,她因为自己的校服被树枝挂破,穿了班里一个男生的校服回去,她也没办法,因为女生都在发育,很多里面穿的都是贴身的小吊带,谁愿意借给她穿呢。
可是回到家里,她老实交代之后,她的校服就被他扒掉了扔出了门外。那时候她就骂他,汪梓城,你就是可恶霸权的美国佬!你这个纳粹党!你这个法西斯!!!
那时候他理也不理她,说家风不正,他是在整顿家风。
她说他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不要脸的说那也要有做州官的本事,有本事你做州官去,压得住场子吗?
她气得想砸死他。
洗头,洗澡,洗掉一身的酒气,然后饱饱的去吃早餐,把昨天的事忘掉。
他听到卫生间里有声音,是吹风“呼呼”的在叫,他知道她醒了。
“我帮你吹。”
她转过身,下意识拢了拢浴袍,手里的吹风已经被他拿了过去,“醒这么早,头不痛了?”他的声音比吹风要大。
她没有说话,他关了吹风,看着镜子里的她,等她说。
她对着镜子里他瘪了瘪嘴:“我饿了,想吃点东西再睡。”
“嗯,行,我已经让金姐去酒店的商铺挑了一套衣服,你等会换上,校服脏得不像样子了,昨天像个小狗一样睡在路边。”说着,吹风的风口又开始送着风。他修长的指,撩着她的发轻轻的抖着。
钟离尴尬的笑了笑,耸了耸肩,不去辩驳,昨天什么样子,的确是单看地上的校服就知道了。
电梯到了19餐厅,钟离挑了很多喜欢吃的东西,埋着头,开始风卷残云,梓城笑着说:“你慢着点,等一下噎住了要送医院的,万一送得不及时,后悔可都没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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