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饥饿的本能,我刚才放下肉干你只是随便看了一眼,你和沙盗待得太久了,连最简单的事情也注意不到吗?”
妇人咬着下唇紧盯秦毅不吭声,秦毅拿起灶台上的破碗,抵在手肘上转着擦了擦,倒半碗水,等那少女穿好衣服他又扯出条风干肉并水碗一起搁在炕沿边儿上。女孩子胆怯地看眼妇人,见她没反对,便像条狗一样爬过去吃。
“做你们的女儿可真不容易。”秦毅悲伤地笑笑,随后他背转过身对着门口,左手搭上腰间佩剑长叹口气,许久,悠悠说道:“宝藏见了光,是桑哈快回来了么——”
“还是,”秦毅猛然回身,对上妇人的眼睛,“他一直就在城里?”
已经不需要回答了,妇人收缩的瞳孔和吃惊的神情全都暴露在秦毅眼前。炕沿下跟着传来沉闷的响动,其间有扇像个小门一样的隔板被打开,泥土剥落,从中钻出个灰头土脸的男人,正是大胡子。
妇人垂下眼睑,大胡子看眼秦毅,然后转身拍拍妇人,她便带着食物和水领那少女到外面去吃了。
“军师。”大胡子摸着连鬓须上的土尘,双目带着精光瞧向秦毅,自有一番不同于平日的威严。
秦毅上下打量着他,好像第一次见,“你就是桑哈?”
“不错,你实在很了不起,果然没让我失望。”大胡子桑哈在炕边端坐了,问道:“你已经猜到了?”
秦毅也松开了握剑的手,退后两步靠在门边墙上,“刚想到的。”他说,“我昨晚想了一夜,你劝我背叛疤脸,然后我就遇到自称是桑哈相好的女人,而这女人手里握着宝藏却又甘心听命待死,太巧了。”
“她不是拿出那些东西求你救女儿的命么?”桑哈问。
“她只是给我看了一眼。”秦毅笑道,“不过这正是问题所在,如果她没打算给我,那就不必给我看,而如果真像她说的,临时想到用这些东西请我救那女孩儿……太多了,胡子,她说下面还有六口同样的箱子完全就是画蛇添足,成与不成一箱子都足够了,她在引诱我动手杀人。”
桑哈大笑,“不愧是军师,那你又如何猜到是我?”
秦毅说:“是你女人说的,你离开了一年,这刚好就是你跟随疤脸的时间。还有,负责挑选女人祭神的也是你,你就肯定我会救她?安排这一出究竟有何用处,你也不怕我向疤脸告密?”
“疤脸是个小角色。”桑哈摇摇头,“你就是告诉他也无妨,他不会信的。而且我已经准备好了,疤脸马上就要玩完,我在乎的只有你,从见到你的第一天,从你应对斯热之事开始,我就深信你是神灵派来的使者,疤脸没资格借用你的才智,我要你心甘情愿地帮助我统一大漠。”
“这么说她真是你的女人?”秦毅问,“那个孩子只不过是临时找来的,为什么,试探我?你让我背叛疤脸,让你女人拿财物诱惑,全都是为了试探我?”
“你可以这样认为。”
“那如果我去告发你,或者昨天没有无聊地救你女人,又或者后来我要杀死她抢走箱子呢?”
“你杀不了她。”桑哈自信地笑了,“没有如果,你去告发我,或者抢走箱子,死的就只有你,当然,你不救她也一样。”
“我不救她也要死?也许我没有恰好从那广场经过呢?甚至是,我根本就没离开土楼?”
“你没遇上,我还可以等,而你遇上了却不救就必须要死。”
“为什么?”秦毅觉得好笑,“就因为我不够好心?我不知道强盗还看重这个。”
桑哈霍然起身,认真地说道:“没错。还不明白吗?告密、贪婪、残暴、好色、不仁,这是神灵必须斩除的罪恶,只要你是神灵的使者,就能通过这些考验,否则你就不是。”
秦毅吸一口气,他已经很久没有磨牙了,这时却忍不住来回磋磨着牙齿。
强盗的逻辑让他难以适应,妇人说桑哈是老派的沙盗,向导曾说老派的沙盗都很虔诚,他们既不凶残也不狡诈,只索取神灵允许得到的东西。那么桑哈,大胡子,他干嘛呢?打入疤脸团伙助人为乐吗?
“我想还这沙漠一片清净。”桑哈自己开口了,他说:“不用为了生存,男人们出卖良知,女人出卖身体。我想人在死的时候,渴死、饿死、病死、被沙子埋掉……死的时候能够像过去一样,安安静静地对神祈祷,不用咒骂、质疑神灵不在家或者睡着了没睁眼。”
秦毅把牙齿对齐,他忽然想到了近江,桑哈继续说:“为此我必须统一大漠,清除掉所有新派的强盗,所以我才选中疤脸——那不一样。疤脸和其他匪帮争斗,他们会认为是地盘和食物之争,新派沙盗可以轻易接受失败,大不了换个当家的。而我就不行,关乎到生存方式,是真正你死我活的斗争,我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对抗所有强盗。”
秦毅一点就透,他有些钦佩地问道:“于是你就找机会潜藏在疤脸身边,利用他的野心逐渐帮他吞并别的匪帮,等到他势力强大到一定地步的时候,你再坐收渔人之利,干掉他取而代之?”
桑哈点头。“那现在时机成熟了么?”秦毅又问。
“原本没有,”桑哈目光变得晶莹,他说:“甚至我都看不到尽头。但神灵派了你来,你比我还要能干,同时也证明了自己就是神灵的使者。军师,跟我干吧——或者我跟着你干也行,只要你认同我的理想,我桑哈情愿生死相随。”
桑哈没有提疤脸,秦毅马上就想明白了,“看来斯热死得不冤。”他说,“即便没有我,那天你也会揭穿他,你把人手调出来不是为伏击疤脸,而是就为让他占据白头城。”
“对。”桑哈心悦诚服地瞥一眼秦毅,“戏台是我搭的,疤脸不过是我手里的木偶,他占了白头城,其他匪帮就会来夺,这样我留在外面的人马也能暗中帮助,不断地吸引强盗过来再吃掉他们。”
“伏击安排得也很巧妙。”秦毅称赞一句,“疤脸捡了颗芝麻。那么现在呢,要如何除掉疤脸并顺利接过权力,地道吗?就在这炕下面,你的人马会偷偷进城?”
桑哈面露惊容,“军师,你肯定是神灵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