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阁下是娉国的哪位芳主?”只听是一个细细柔柔的女声传入音见的房间,这一句在隔壁的霖箬听得明白,虽然没有见到,但是脑子里已经出现那个人的容貌,这个声音就是刚才在大堂有意试探了坤泽的那个黄衫女。
那音见并没有回过头看她一眼,倒是那个小头头听到这句一怔,连忙回头看了一眼跟在黄衫女背后的那个兵士,手中正像宝贝一样的捧着那枚族符,眼神相对之时,那个兵士满脸着急的用手指点了点族符,然后做了一个口型:“真的”。小头头看的明白,赶忙从桌边站起来,这未经同意与贵族同桌也是大罪。
“我是没想到啊,”那音见转了个话题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将火鉴上煮着的炙酒倒在了身前的杯中,“除了在我们娉国女子可以作伍长,原来桑国也可以。”
那女子脸上还是保持着浅浅的笑容,仍是不慌不慢的回到:“芳主说笑了。常人饮酒多是温热,特别是这炙酒,越热酒劲便越大。芳主这酒已经都快沸了,可见娉国女子英武名不虚传。而小女子才疏学浅,怎比得上娉国的女子能出将入相呢?”
“能使得动驻兵的,哪会是什么简单姑娘。可是姑娘错了,本芳主这一杯不是为了喝的,而是为了罚!”只见那音见话音未落,陡然转身,将手中近乎开水一般的炙酒一股脑泼向了刚才言语莽撞狗仗符势的小头头双眼处。这一杯滚烫的酒只要击中那小头头只能真的“瞎了狗眼”。
可就在这一瞬之间,那芳主只见桌上一只瓷杯腾空而起,落在那小头头面门之前正好截断了那炙酒的去处,而就在酒落瓷杯的一瞬之间,那黄杉女子已是伸手接住了它。隔空取物、御物定空、顺手摘星这三个高深功夫,这女子完成的只在须臾之间,只见她黄衫大袖柔卷翻弄,姿态若仙,但脸上依旧不换那淡淡笑意。
那芳主见罢喉头微微一动,心中已是大大惊诧便忌惮了七分,不知这女子与自己相若的年龄为何会有这样的身手,自己是绝对不能和她动手的。
那黄衫女也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看到她已经一瞬失态的表情,便似乎更有底气了一些,并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是用手捏住了杯子,就在片刻,那杯子的外缘已经有了一抹淡淡的雾气。
她随手把那杯酒递给那吓得呆若木鸡的小头头,说到:“来,芳主大概是想罚你喝了这杯赔罪酒便不追究你冲撞之责了。”缓过神来之后,那小头头连忙接过酒一边说着谢恩的话,一边将酒喝了下去。而那酒不冷不热,到小头头的口中时,竟是刚刚合适的火候。
只见那黄衫女到:“芳主,桑国只是下三国,百姓兵士不懂规矩也是常有的。下人嘛,总是用来伺候人的,不懂事慢慢教,失手打折了便少了一个奴才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那芳主怎会不懂,一边是仗着术学修为强于她在跟自己示威,一边是告诉那些兵士她有能力护着他们,于是等下来的行动便可肆无忌惮一些。
想到这里心中已是气急,嘴角控制不住的抽动了几下后,强装镇定的说到:“既然你不是管他们的,那么是以什么身份来和本芳主说话呢?”这一句问得恰到好处,霖箬在旁边房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变故,但仅仅从话语上听到这里也是忍不住为她击节叫好。第一既然她不是桑国的官,那么桑国的事她便不能管;第二她恐怕是吃准了这个女子不方便也不能轻易透露自己的身份。
“这个芳主自是该问的。小女名唤柳离情。是刚刚奉命暂代海客渡伍长之位。芳主熟读《恒椿律》也肯定通晓《金券令》和《军马法》。所以,小女子的第一个问题,也是应该问的。”那芳主眼见她说到此处已是并排和自己一起坐下了,本想开口以未经同意与贵族同桌这点来发难,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因为她说的不错。那芳主暗暗思量到,《金券令》中将族符、鳞符、兽符以及神都皇族用的花符和三清戒玺都归入到“金券”,而见金券必伸券主之名是其中一条死规,为的是防止冒名顶替和下面的人仗着主人因为办事暂时赐予的金券滥用权力。《军马法》也记到,军中职位可因紧急原因持令暂替,事后卸任归还,是非常之法。想到这里那芳主已是笃定这熟读各部律法的女子定然是有些可以倚靠的身份的,至于柳离情是不是真名,也不是顶重要的事。
不过这两点也让隔墙那边的霖箬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他低声的和霖忆说了几个字:“我怎么这么笨,这是个障眼法!”霖忆听到此处,双手摊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听懂他什么意思。只见霖箬拿出一只母应声虫捏着它的尾巴贴在脑门想了一会什么,便在门的角落处的明纸上戳了一个小孔,将它放了出去。
这边屋里,那芳主见不想说也不成了,只好缓缓开了口:“宋瞬莹。”
“原来是四芳主。果然人如其名贵国诗人乔安熙曾赞三段槿‘转眼已是三瞬过,莹莹皆紫陌。’花美诗美人更美,芳主男装已经是如此俊俏,想必若是换了女装应该更是莹莹如玉了。”美是女人之间永恒的话题,柳离情说到此处也全是由衷之语。
面对突如而来的一顿猛夸,瞬莹心中还是难掩高兴的,终于正眼看了对面女子的脸庞,那是一张平静的脸,皮肤光洁如千里鉴湖于无风之处,虽说现下站在对立面,却也是让人感到一种深深自持气度,那种克制是她们这个年龄少有的。而一双眼睛如湖中月影与天上明月交相辉映,柔柔暖暖之间,还带着一些深邃与神秘,容颜不是极美,但是让人有说不出的舒服。
瞬莹有点自得的说到:“还可以吧。你也不差呀。三段槿那花儿一个花期开三次,要么是单薄的白,要么是发惨的绿,要么就是一坨乌泱泱的紫,跟那些开的娇艳灿烂的花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只是我母亲喜欢。一朵儿花在该漂亮的年纪如果连开都要开的这么自持,那还有什么趣味。倒不如轰轰烈烈的活一次。”
霖箬听着不禁哑然,这黄衫女自己是见过的,什么气度什么长相,自己可以揣度三分,但是要发出这么阴阳怪气的论调,怕也是不能,说到底自己还是一个守礼的人。
“正如同有的人,以为不冲撞便是不得罪,持着令今天便可以肆无忌惮,那也是打错了主意。不要说是对我和隔壁的那位,即便是楼下茕国和贾国的那两位,只怕也得想明白了。你说是吧,妹妹?”正当这个芳主在房里摆出架子时,只觉得耳旁止不住嗡嗡嗡的响,就像是熄灯后的黾蚊一样让人心烦,一边说一边有些不耐烦的用手在耳边驱赶着。只是听那个嗡嗡声越来越清晰,到后面居然成了隔壁那位在说话。
“芳主,我是霖箬。你现下听着就好,不要让这女子发现了。”听到这瞬莹下意识用眼睛看了看四周,想知道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并没有找到,而且好像距离她这么近,对面的柳离情却并没有听到。
柳离情也是很敏锐的随着她的目光到处看了看,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瞬莹只是努力在听霖箬用这种入密的方式,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并没有反应过来女子的话,只听霖箬道:“这女子也是太目中无人了一些,光是一个我就算了,要是知道你也在,本应该把客栈围了等明早再来查小孩儿的事儿。她这么漏夜的来,摆明就是不想大家休息,你想不想整整她?”
听到这瞬莹是没想到,这个看着一本正经的人是有些孩童心性的。虽然是自己不怎么喜欢这个残骨世子,但是无疑现下这个不让人睡觉的女子更招人烦。
“等下你听到小孩儿哭之后,想办法支她来搜我的房间。”只听霖箬的声音到这个时候就断了。自己虽然能猜到这个女子的任务和大概的身份是什么,可是也不知道这个霖箬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
两个不同的女子就这么相对而坐默默无言的看着对方。一个含着笑,一个摆着脸。都在等待着自己想要的东西。瞬莹只听楼上楼下都是一片乱糟糟的声响,这间是“那个不能动”那间是“你们到底要干嘛”还有那个“三头狐狸”大声嚷嚷着“搜便搜,手脚干净些!我这就连铜竹钱都是打过印的,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忽然只听楼上的东北角传出了哐当一声然后就是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哎呀!”动静来的太大以至于柳离情都站了起来,问到:“怎么了?”瞬莹倒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我那个虢国的朋友,是个粗人,脾气不大好。”
柳离情果是见过风波的人,一转头已是回到平常面目,笑盈盈的盯着瞬莹的眼睛,有条有理的回到:“不碍事,芳主的朋友又岂会是平民百姓呢?不过士兵终究还是伤不得,芳主且容我去劝劝。”
话音未落,瞬莹见她几乎是从凳子上悬空而起,那姿态极尽飘然,只是长袖如风一摆之间,人便定定的站在了门外走廊处,然后又是一个步法,如翠蜓踩荷般灵动,已然是向楼梯的交汇处腾转而去。
“这女子熟读律法仍有胆量和我同坐,吴观这个直人怕是难应付她。”想到这瞬莹也是飞快的起身用悬空术追了出去。自己和吴观虽是战场上相识,但因都是爽快人,对人对事方法也颇为相似,不长的相处时间,已是让两人都将对方视为好友。
自己方到楼上,就看到吴观的门口有大约七八个兵士倒在地上,有的揉膝盖,有的抱脑袋,还有人捧着自己的手腕手肘,一应的模样痛苦,而周围有几个持着月镰的兵士只是持镰相对,并不敢上前。见那剑客着一身白色睡衣拦在房门口,右手持着一个长约四尺绣着太熵朔月和流水云纹的布囊正对着其中的一名兵士,耳边发丝正被身后洞开的窗户里灌入的冷风吹得飞起。柳离情这才看清楚他的样貌,此刻他虽面无表情,但如剑般犀利的眉峰下那双若参商悬天的明亮双眼,隐隐透出一种别样冷峻英气的神采。
“侠士还请手下留情。他们只是奉命行事,若能行个方便让他们了了公事,大家自是无谓动手。”
“动手?”还是那低沉中略微沙哑的声线,在吴观缓缓转头正视了柳离情之后渐渐在走廊里蔓延开来,“如果能解决问题,那也并无不可。”
“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并不因为你们的功夫比百姓好一些,身份比百姓高一些就可以放肆。需知道人外有人,自己也学不会掂量一下吗?”女子并不再保持一应的笑意,换上了威压的神态对着那些兵士说着。这番明着说给那些士兵听的话语气严厉,但是在宋瞬莹听来,却是另一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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