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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妖魔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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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吧,吃光它们,一个不留,从今往后,山都一族将成为历史,永远埋葬在我们的肚子里。”

    嚯嚯声更加响亮,魔徒跃跃欲试,血红的双眼更加疯狂。

    “盘震!”天宗我声音很轻,可是当它开口说话,嚎叫声全都消失,魔徒木呆呆站在那儿,安静得如同一摊死水。

    “来了!”夸父王张开双眼,举起法杖,就地一顿,身前的息壤旋转起来,由小而大向外扩张,很快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啊啦哩克噜……”金脸口唇翕动,,发出的咒语冰冷深沉,如同天外邪神的呓语。

    “哦哄勒扎勒……”夸父语响如雷霆,轰然摇撼大地。

    两种咒语势如龙蛇绞盘,渐高渐响,使得在场众人心生幻觉——巨人挥舞战锤,敲打锐利刀剑,金星迸溅,火花耀眼……随着咒语流转,地上的旋涡里喷吐出凄厉的狂风,如同巨大兽物的呼吸,吹得星火忽隐忽现。

    金脸收声闭嘴,缓慢沉入地面,渐落渐小,直至失去轮廓,如同一轮夕阳,消失在漩涡深处。

    盘震闭嘴瞪眼,皱眉盯着漩涡。息壤四面拥来,漩涡飞快缩小。笃,地皮抖了一下,盘震变了脸色,缓步向后退却。人群感觉不妙,潮水一般向后涌动。

    地皮继续抖动,一次,两次,三次……抖动越来越急,每抖一次,地面就拱起一截,很快筑起一座山丘,浑圆光滑,像是埋在沙滩上的海龟卵蛋。

    土堆不断攀升,升到十米高处,陷入诡异的寂静。豁啦,土堆四分五裂,一个庞然巨物钻了出来,长长溜溜,软软乎乎,像是一只金白色的海参,通身长满了细长的尖刺,那是触角,也是手脚,看上去坚硬挺括,落到地上却很柔软。

    “海参”不过冰山一角,地面不断开裂,“海参”的躯体没完没了地向外涌现。花了五分多钟,它才把全部的身躯拔了出来,比起软弱的“海参”,如今的它更像一条多刺的巨蛇,长约百米,蜿蜒起伏。它没有眼耳,也无口鼻,正面观看甚至有些呆蠢,修长的躯干上浮现出火焰般的符字,若隐若现,从头到脚地不断循环。

    狐白衣轻轻吹一声口哨,瞅着怪物笑道:“这就是象蛇?”

    “差得远,”盘震木然回答,“小了一百倍。”

    “这玩意儿真能对付青主?”祝蜚蠊有些担心。

    “它有象蛇的形态,力量却来自盘古,”老巨人声音一扬,“只要盘古活着,它就不可战胜。”

    不过三言两语,“象蛇”已经接近琼田,它如涛如浪,可又无声无息,如同一把刷子在琼田上刮出许多凹槽,所过玉禾折断,瑶草粉碎,身上的符字就像火焰的烙印,一笔一画地烙在琼田的废墟上。

    怪物不是无的放矢,游弋的路线吻合支离邪留下的琼田龙文。它从外到内,将构成符咒的玉禾连根拔起,势如金色的浊流,弯弯曲曲地注入琼田的中心,然后盘曲起来,昂头一跃,蹿起十米多高,掉过头来,呼啸直下,犹如带刺的钻头,凶猛地扎穿了玉石的地面。

    轰隆隆响个不停,琼田剧烈震动,幸存的玉禾齐根折断,倒伏声连成一片,如同野兽垂死的哀号。琼田的裂缝、玉禾的根部渗出天青色的黏液,像是一股股浓稠的鲜血,遇上空气,升华成迷离的烟雾。

    青雾势如马群,不断向前涌进,流过残破的琼田,来到空旷的原野。空气剧烈波动,一无所有的虚空出现了横七竖八的裂缝,青雾顺着裂缝渗透进去,如同渗入伤口的浓酸。

    裂缝受到侵蚀,变成巨大的空洞,空洞后面,两仪树从无到有地显现出来,犹如撑天立地的巨柱,披着斑斓的星光,傲然屹立在广漠的原野上。

    短短几分钟,结界化为乌有,巢城完全暴露,神奇的景象让魔徒们大为震动,夸父自觉受了愚弄,望着巢城咬牙挥拳,它们在天狱星耗费了五十九万年,却对盘古沉睡的真凶一无所觉。

    山都的巢窠灯火通明,挂在树间,密如繁星;重明鸟成百上千,驮着全副武装的山都围绕巨树盘旋巡逻,忽快忽慢,整齐如一,变化出千姿百态,形同一面迎风招展的巨大战旗。

    獬豸数不胜数,沿着巢城的盘道奔跑如飞,背上的山都骑士手提玉枪玉斧,抖擞精神,耀武扬威,身边的枝干嘎吱作响,两仪树正在从休眠中缓慢地苏醒——

    粗大的树干盘绕滑动,如同黑白双龙抵死交缠;树桠大幅扭曲,枝条来回摆荡,一如巨人的手臂,充满磅礴的力量;大量的根须拔地而起,搅得息壤翻腾;上面的巢城随之动摇,仿佛一战不利,就要拔腿溜走。

    忽听沙沙急响,数不清的垢蛆从地下钻了出来,团团围住巢城,结成一个巨大的圆阵,垢蛆昂首向外,构成拱卫巢城的第一道防线。

    “夸父们,报仇的时候到了,”盘震回望族人,雷鸣般的嗓音透着悲怆,“这一天我等了五十九万年,我的脊梁已经弯曲,我的头发苍白如雪。今天是我一生里最重要的战斗,我要击碎支离邪的囚笼,释放伟大的父神。夸父们,我们没有退路,我们无所保留,我们要像太阳一样燃烧。来吧!败者一无所有,胜者重获自由!”

    “败者一无所有,胜者重获自由!”夸父齐声高叫,天狗呲着白牙,发出凄厉的狂吠。戌亢一马当先,闯进垢蛆的圆阵,上蹿下跳,拼命撕咬,垢蛆肥腴的身躯四分五裂,腥臭的汁液从犬牙间汹涌喷溅。

    垢蛆蜂拥而上,团团围住天狗,这时夸父赶到,抡起斧头,就像挥舞龙卷飓风,近身的垢蛆纷纷破碎,碎屑在地上拼命地蠕动。

    “魔甲士!”皇师明大手一挥,“跟我来!”说完向前一扑,双手踞地,化为利爪,脖子伸长,变成兽头,铠甲汹涌鼓荡,金紫色的强光裹住他枯瘦雄劲的身躯,扭曲、膨胀……短短数秒,魔徒消失了,横空跳出来一头狰狞巨兽——深紫色的躯干上布满亮金色的斑纹,纹路曲折凌厉,就像切开乌云的闪电,头颅状如猛虎,尖牙突出唇外,宽广的额头上长着一列尖角,从前向后延伸到蝎子样的尾巴。那条尾巴摇摆如风,上面裹满细小的毛刺,端头枪尖亮眼,宛如流星飞驰——这是妖兽饕餮,皇师明的甲士变身,传说中永无餍足、吞噬一切的怪兽。

    皇师明的身后千兽齐奔,密匝匝的兽头起伏跌宕,如狮如虎,如龙如象,狂豹争先,巨鹿飞蹄,猞猁咆哮,狻猊长啸……更有怪鸟飞蛇,三眼九头,六翅四爪,形态千奇百怪,羽毛斑斓奇绝,逍遥地盘旋在兽群上方,越过琼田残骸,笼罩广袤原野,恶形恶状、尖唳狂啸,跟着兽群冲向垢蛆,抓起那些肥腻腻的大虫子,带到空中你撕我扯。

    垢蛆是木巨灵的分身,神形甲多是金元胎锻造。金克木,垢蛆遇上铠甲幻化的甲兽,吞不掉,化不了,甲兽的爪牙却能给予它们无法逆转的伤害。

    不过小半个时辰,垢蛆节节败退,留下白花花的残骸。魔军势如破竹,逼近巢城根部,忽听一阵激鸣,重明鸟带着山都俯冲下来,数千只密集成阵,金红色的羽毛簇在一起,汹涌起伏,若聚若散,仿佛一团燃烧的火云。

    “雷李!”阿琼锐声发令,飞骑四面散开,各自扯满弹弓,一时千弹齐发,雷李铺天盖地,爆炸声有如雷动。

    甲兽掀翻在地,魔徒打回原形,一个个口鼻淌血,裹着铠甲凄楚地**。魔军阵势一乱,垢蛆趁势进攻,势如滔天浊浪,活活吞下甲士,化去血肉筋骨,丁零当啷地吐出空荡荡的甲胄。

    “把他们打下来!”盘震跺脚怒吼,夸父扬起手臂,巨斧变成投枪,奋力向天掷出,快准狠辣,所过血溅长空,鸟儿悲叫着砸向地面,顷刻就被甲兽撕碎。

    “长生果!”躲开一记投枪,阿琼又发号令。山都掉转弹弓对准夸父,这一次射出的不是雷李,而是水绿晶莹的细小果实,落到夸父头上,如同下了一阵浩荡无边的青雨。青果沾上肌肤,枝芽爆涌而出,巨人们半身发绿,有如一大堆古老锈蚀的铜器。

    木克土,“长生果”的根须深入元神,孜孜不倦地汲取夸父的精气。夸父动作变慢,无奈收起投枪,回收抓扯枝芽,根须撕扯血肉,皮开肉绽,紫血淋漓。

    夸父以一当千,少了这些巨人,魔军的攻势立刻受阻。阿琼稳住阵脚,正要继续发令,忽听一声怪啸,阴沉喑哑,撕心裂肺。她扭头望去,巨大的影子飘然接近,如同苍白的刀刃劈开鸟群,肥遗王古煞张开巨口,惨绿的阴火滔滔涌出,数百米方圆变成熔炉,重明鸟化为缕缕青烟。飞骑陷入恐慌,没头没脑地冲着飞蛇发射雷李。

    “嘶!”鬼八方从蛇背上冒出头来,薄唇开裂,吐出粗长的毒舌,形同一面盾牌挡在前面。雷李撞上他的舌头,不及爆炸,融化消失,舌头缠上山都,吞噬元神,侵蚀血肉,舌尖微微颤动,写出致命的符咒,闪电与火焰齐出,山都接二连三地从鸟背上掉落下去。

    飞骑伤亡惨重,阵势裂开一个缺口,变成猛禽的魔甲士和羽衣翩翩的魔羽士跟着鬼八方蜂拥而入。山都无奈放过夸父,驾驭大鸟与之周旋,双方展开惨烈的战斗,羽翼遮蔽了天空,尸体雨点一样向下坠落。

    少了空中压制,夸父带领天狗和甲兽猛攻垢蛆,很快杀开血路,爬上两仪树的根须。那些根须如山如城,庞大得不可思议,纵如夸父巨人,站在上面也像是一群不起眼的小耗子。

    “呜呜呜……”两仪树相互摩擦,发出汽笛似的轰鸣。树根如闻警号,疯狂活动起来,好比气缸里的活塞,直上直下,大摇大摆,甩开攀附的魔军,仿佛挥舞战锤的天神,大锤所过,血肉成泥。

    巢城高处的枝条也活了过来,轮转如飞,掷出火红色的“爆瓜”,小如人头,大过房屋,落在地上,留下一个个巨大的深坑,猛烈的气浪足以掀翻夸父,寻常的魔徒挨上一颗,纵不粉身碎骨,也会缺腿少足。

    “爆瓜”源源不断,老瓜向外掷出,新瓜早已长成。魔军死伤狼藉,各各后撤,盘震狂吼大叫,砍死两只甲兽,试图止住颓势,冷不防一颗“爆瓜”砸在头顶,把它掀翻在地,深深埋入息壤。

    老巨人手脚并用,好容易挣扎出来,吐出满嘴泥土,忽听簌簌急响,扭头一看,登时松了一口长气——

    “象蛇”来了,祂不慌不忙、不紧不慢,身躯就像熔化的黄金,碾过的地方,垢蛆气泡一样啪啪爆裂,流出的不是粘稠的浆液,而是一团团冷青色的雾气。

    “象蛇”越过魔军,一头扎入两仪树的根须,翻滚、钻刺,撕扯、践踏,如同快刀切割腐肉,山岭似的树根土崩瓦解,断口流出大股的树汁,苍青发暗,溪水一样遍地流淌。

    木无本不立,两仪树根部受创,枝条失去活力,爆瓜生长变缓。盘震一马当先,挽着残破的根须向上攀爬,魔军胆气大壮,乱哄哄跟在后面,刚刚翻过根部,忽听呜呜啸响,一大股黄黑色的浓雾掠过头顶,乘着狂风飘向巢城。

    阿琼也看见浓雾,凝目一瞧,失声惊叫:“虫妖,那是虫妖……”

    没错,那不是雾气,而是数以十万的虫妖。主力是蝗虫、蜚蠊、天牛和甲虫,偏师是蜂妖和蚊妖,每一只虫妖身上都闪烁惨绿光斑,远看像是磷火,近看却是无数细小的符文。

    “虫魔”祝蜚蠊站在树前,毛笔大起大落,高声吟诵咒语,他的脚前横着一口苍黑色的皮箱,虫妖无穷无尽地从箱子里冲向天空。祝蜚蠊的符字随着咒语进入虫群,星星点点地附着在每一只虫子身上。

    虫群嗡嗡急响,裹住枝条狂咬乱啃。它们的个头大过麻雀,尖利的颚嘴胜如钢铁,洞穿树皮、深入树干,吞下神树的汁液,拉出大团的虫卵。祝蜚蠊的“孳生符”大发淫威,虫卵以惊人的速度蜕变成虫,继而啃食、产卵、啃食、再产卵……周而复始,不过一刻钟的光景,虫妖繁衍三代,数目增长百倍。为了支撑繁殖,它们卯足劲儿啃噬树木,向着树梢蔓延,如同一张毛茸茸的肉毯。

    留守巢城的山都惊慌失措,竞相上前除虫,雷李嗖嗖乱飞,还没烧死虫妖,反把树木点燃。蜂妖和蚊妖大举反击,一眨眼,山都和獬豸就被乌油油的蚊虫覆盖,通身奇痒,翻滚哀嚎,直至鲜血耗尽,变成干瘪的皮囊。蚊妖一面吸血,一面产卵,虫卵充满了皮囊,涨破干枯的表皮,化为黑压压的蚊群一涌而出,。

    阿莽身为獬豸骑兵的统帅,空有一身能耐,遇上这些虫子也觉无力。他使劲挥动玉斧,劈死虫妖无数,坐下的獬豸却受不了叮咬,狂蹦乱跳,把他掀翻在地。虫妖趁势拥上,钻入藤甲,蜂蛰蚊咬,阿莽放开斧头,反手来捉虫子,这一下空门大开,更多的虫妖拥了上来。

    阿莽拼命翻滚,碾死附身的妖物。无奈虫子太多,死了又来,无穷无尽。小山都奇痛奇痒,精力流逝飞快,正感绝望,上方传来一股奇冷,犹如冰水浇在身上,虫妖停止叮蛰,从他身上掉落下来。

    阿莽停止翻滚,眯眼望去,两股混白色的云气从天上流注下来,蜿蜒如龙,相互缠绕,经过的地方,枝干抹上一层亮眼的白霜,云气里传出嗤嗤嗤的细微响声,越到近前,越是响亮。

    山都骑士越发好奇,揉眼再瞧,惊觉那不是普通的云气,而是无数细如牛毛的冰针,聚在一起,缥缈飞舞。

    虫妖不惧烈火锋镝,可是遇上冰针,立刻变为现成的靶子。冰针仿佛长了眼睛,东飘西荡,漫天漫地,刺穿虫妖,极少落空。

    虫妖一旦中针,通身冰霜凝结,啪啪啪掉落一地,就连排出的虫卵也沾染寒气,黑黢黢挤在一起,变成一坨冰块,完全失去了生气。

    阿莽狂喜不禁,极目眺望,很快发现了冰针的源头。那是两团飞火似的红光,不,两只重明大鸟驮着两个女子——灵昭在左,天素在右,母女俩一手挥笔,一手运指,“寒羽天针”连绵不断的冲出笔头指尖,仿佛流云飞雾,绕着巨树缭绕盘旋,结成一道冰雪屏障,抵挡遮天蔽日的虫群。

    “迎凉草籽!”阿琼受到启发,回头发出号令,山都飞骑竞相更换弹丸,掏出“迎凉草”的籽实,冲着虫妖倾盆洒落。

    迎凉草天生奇寒,一颗草籽落下,冻结数米方圆。虫妖雪上加霜,伏尸百万,就连藏在木心的幼虫也被活活冻死。

    苦心豢养的虫妖全军覆没,祝蜚蠊气得半死,他张开羽衣,冲向山都飞骑。一名飞骑驭鸟拦截,手里弹弓连发,草籽连成一线,恍若寒冰雕琢的一串项链。

    祝蜚蠊忽左忽右,让过珠串,笔尖微微一抖,蹿出一缕火红色的烟雾,伴随嗡嗡异响,一股脑儿钻进飞骑的口鼻。

    尖叫声中,山都七窍喷火,火焰从内向外猛烈燃烧,很快冲破皮肉,变成一个明亮的火球,座下的重明鸟也被点燃,奋力扑腾翅膀,悲鸣着向下坠落。

    红雾非雾,而是一种细小的虫妖,名叫“火蝣”,一旦进入人体,立刻爆燃起火。

    祝蜚蠊如法炮制,一口气烧死三名飞骑。他一身是虫,除了“火蝣”还有“冰蜉”,两种虫子共生共长,能够化解彼此的戾气。“火蝣”一出,“冰蜉”也不能独存,反之亦然,要么冷热失衡,必将危及主人。

    祝蜚蠊放出“火蝣”,“冰蜉”躁动不安,只得一起释放,笔尖扫过天穹,留下一抹白霜。霜痕凝固少许,纷然迸射,落在飞骑身上,山都连人带鸟冻结成冰,翻着跟斗栽向地面。

    火蝣、冰蜉细微难辨,杀人于无形。重明飞骑死亡相继,可又不知因由,登时恐慌起来,见到虫魔四处逃窜。祝蜚蠊趁乱突入阵中,破军杀将,径直扑向阿琼。

    阿琼是重明飞骑的统帅,一旦遭到斩首,飞骑无人指挥,势必乱上添乱。几名飞骑纵鸟阻拦,全都变成火球冰块。眨眼间,虫魔赶到近前,双方直面相对,女山都扯起弹弓连发五弹,两颗雷李,三颗草籽。

    虫魔扭曲如蛇,一路躲开弹丸,手中毛笔扬起。阿琼察觉凶险,向左蹿出,不料灼热逼人,红雾扑面而来,伴随嗡嗡急响。

    “糟了……”女山都念头闪过,嗤的一声,白气灌注下来,挡住她的视线,寒意弥漫,热浪消失,诡异的嗡鸣声戛然而止。

    阿琼拉扯缰绳,后撤数十米,但见一只重明鸟俯冲下来,鸟背上的女孩运笔如飞,冰白色的气流向着虫魔涌去。

    “寒羽天针”可大可小,虫妖大冰针也大,火蝣细小,冰针也随之缩小,满天满地追逐虫妖,火蝣中针,死灭无数。

    虫魔尖声狂叫,连写数道“极烈符”融化近身的冰针,暗中放出“冰蜉”偷袭天素。可是女孩的“神读”扫视八方,无所不见,无微不显,看清虫妖,旋身后退,笔尖向左一扫,“极烈符”裹住冰蜉,烧得虫妖无路可逃。

    “金螨!”虫魔一声断喝,笔尖星星点点,飞出许多金黄色的粉末,见风就长,跳过虚空,径直出现在女孩面前。

    “金螨无量生,嗜食人脑髓……”天素默诵古书里对金螨的记载。这种虫妖飞行神速,繁殖更是惊人,飞行间交配产卵,数量顷刻翻倍。它体质坚硬,胜过钢钉铁弹,酷爱吸食猎物的脑髓,数寸厚的头骨一钻即入,半分钟就能吃掉一头獍犸的脑子,当年所过之处生灵涂炭,紫微各族为了除掉它花费不少工夫。

    为了复活“金螨”,祝蜚蠊深入寒苦极地,找到冻结在冰层里的虫卵,设法使其孵化,又花了许多心血驯化成虫、为己所用。

    天素的心思高速运转,出笔又比念头更快,笔势从左到右,呼出一团大火。火球纷纭爆炸,变成无数细小的火星,每一点火星跟上一只金螨。这些星星之火贯注了她的神识,从而拥有智慧、各自为战,到处追逐虫妖,虫妖去哪儿火星去哪儿,虫妖繁衍生殖,火星也随之分裂,一旦沾上虫子,立刻缠住不放,直到把金螨烧个精光。

    祝蜚蠊看得又惊又怒,寻思化身越多、操纵越弱,偏偏这个女孩的神识强悍了得,无论火星多少,都能操纵自如。金螨无路可逃,很快烧死大半,余下的忙着躲闪火星,压根儿顾不上攻击天素。

    “雷蛊!”虫魔躲开一蓬冰针,毛笔放出无数电光,不是细细长长,而是圆圆溜溜,小如乒乓,大如灯泡,蓝白光闪,快比流星,细看是许多金龟子一样的甲虫,可是轮廓模糊、面目不清,伴随嗡嗡嗡的振翅声,“甲虫”电光暴涨,凛冽如枪,成百上千地飞向天素。

    雷蛊是无形妖,似虫非虫,来历成谜,相传是高空气灵与雷电媾和产生的怪物,拥有雷霆之力,击毙猎物,夺取元神,本是人世间一大祸害,好在寿命短暂,很少活过七天,死后光流气散,最终化为乌有。

    为了采集雷蛊,祝蜚蠊上穷碧落,冒了极大风险,他把雷蛊融入元神,用本身元气滋养,练成化身,可以长久生存。因为得来不易,所以珍如性命,如非万不得已,决不轻易放出,谁知这个小女孩如此难缠,无奈之下只好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技。

    雷蛊所发雷电,威力不如“阴雷”,可是蛊虫拥有灵智,能够操纵闪电的强弱和进攻方向,灵活高效,精准多变。

    天素博览群书,一眼认出雷蛊,立刻纵鸟急飞。电光扫过翎毛尾端,留下一串稀疏的白灰。天素反手发出冰针,一碰电光,蒸发不见,雷蛊受到激怒,电光纵横,密如织网,四面八方兜截女孩。

    天素驭鸟后退,雷蛊紧追不放,附近的飞骑躲闪不及,纷纷卷入电光,惨叫声中化为灰烬。

    天素一面后退,一面挥舞毛笔,符字跳荡飞出,星星点点,到处散落。虫魔只怕有诈,定眼细瞧,还没看出门道,雷蛊一阵风冲到天素面前,正要撞击女孩,去势忽然一顿,漫如星河,凝固不动。

    祝蜚蠊大吃一惊,匆忙眯眼观望,但见虚空中隐隐浮现出许多纤细无比的金丝,或纵或横,若有若无,把散落各处的雷蛊串联起来。虫妖发出的电光顺着金丝流走,不仅远离天素,反而自相冲击,大能交流贯注,雷蛊越来越亮,突然砰砰砰竞相爆裂,一串强光闪过,旋即化为乌有。

    “噢……”祝蜚蠊凄声惨叫,雷蛊遭到重创,他的元神也受到莫大的冲击,虫妖垂死的痛苦映射到主人身上,虫魔胸闷欲裂,咔地吐出一口鲜血。

    祝蜚蠊欲哭无泪,他没料到天素小小年纪如此狡猾,看似向后逃窜,偷偷把细如丝线的“金化身”散布在雷蛊的必经之路,织成一张稀稀疏疏的大网,等到雷蛊尽数钻入,陡然收缩网眼,层层罩住雷蛊。金丝把闪电导向金网各处,虫妖自相残杀,转眼灰飞烟灭。至于那些符字,全都是天素胡写乱画,用来引开虫魔的注意,以便暗中布设恢恢天网。

    祝蜚蠊慌乱起来,一面念动咒语,回收虫妖,一面振动羽衣,想要溜之大吉。天素看出他的意图,驭鸟突进,大笔横挥,咻咻咻流霜飞舞,飘带似的卷了过来。

    虫魔感觉寒意,挥笔反击。“极烈符”挡住冰针去路,他松一口气,正要后退,忽觉左胁冰凉,半个身子失去知觉——冰针润物无声,绕过了火焰屏障,扎入他的胁下要害。

    天素一刻不停,“霹雳符”甩手飞出,笔尖雷鸣电闪,刺得魔徒双眼如盲。

    “嘶!”锐啸刺耳,一股恶臭直冲鼻孔,祝蜚蠊眼前一黑,身前多了一条肥腻腻、绿油油的大舌头。嗤啦啦,天素闪电击中巨舌,焦臭的气味四处弥漫。

    虫魔扭头一瞧,正与鬼八方的目光对上,魔徒的眼珠深不见底,白惨惨的面孔透着一股青气。鬼八方挡下闪电,本身也不好过,他的胸膛里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叫,舌尖向内一卷,尽力吞下闪电,座下的肥遗怪口怒张,绿幽幽的毒火恍若万马齐奔。

    天素扯动缰绳,重明鸟旋身向左。古煞追赶上来,火势绵绵不绝,“肥遗阴火”温度奇高,呼吸之间熔化金铁,霎时赶上天素,照得她浑身惨绿。

    女孩身形一顿,毛笔绕身疾走,阴火忽也随之放缓,俨然扎入了棉花堆里,蠕虫似的扭动不前。鬼八方心中纳闷,凝目细瞧,发现天素的周围出现了一大团晶莹透亮的水流,纵横流淌,旋转如轮,毒火舔舐水球,浓白的水汽袅袅升腾。

    天素点水凝冰、吐气飘雪,元气透过水流送出,极度的低温化解了阴火的奇热……双方所有的变化都极尽神速,一攻一守,一进一退,瞬息跨越百丈,天素摆脱不了鬼八方,魔徒也攻不破她的冰水防御。

    祝蜚蠊心头一动,绕到女孩身后,放出一群芝麻大小的“化骨腐蝇”。这种蝇妖含有剧毒,所过草木尽枯,如果落到水里,整条溪流也会变成致命的毒液。

    天素机敏过人,察觉动静,翻身出笔,千百冰针潇潇飞出,毒蝇还没接近,就被刺死一半。可她稍一分心,肥遗趁势逼近,阴火爆涌翻滚,直扑她的身后。

    天素背腹受敌,无奈向前冲突,阴火如影随形,几次腾挪都没能躲开,反而一头撞上“化骨腐蝇”,绕身的水流变了颜色,霎时间,她陷入两难境地:撤掉水层,挡不住阴火,留下水层,又免不了毒水的侵蚀。

    轰隆一声爆响,炫目的电光裹住翻腾的烈焰,如同一条呼雷引电的火龙,袅绕盘旋,呼啸直下。肥遗天生畏惧雷火,古煞闭上嘴巴,脑袋向后一缩,嗤啦,雷火扫过额头,蛇妖凄声悲鸣。

    “咕!”鬼八方脑袋一甩,长溜溜的毒舌扫过天空,只见红火翻腾、绿气纷纭,毒舌无所不至,雷火无孔不入,一片金红间绿影跳动,电闪火驰,应接不暇。

    天素逃过一劫,脱掉水层,并把水里的腐蝇全部冻死,再看援军,不由微微一愣——方飞骑着大鸟俯冲下来,毛笔狂挥乱舞,接连写出“飞雷逐火符”,电光烈焰照得漫天亮堂,他的心神全都贯注在鬼八方身上,两眼映照火光,涌出刻骨的仇恨。

    他怀念以前的日子:母亲温柔可亲,父亲正直明理,尽管并不富足,可是每一天都那么温暖充实。他曾经拥有过幸福,满足于平凡的生活,可是因为这个无手无脸的怪物,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世界轰然崩塌,人生来了个急刹,方飞闯入了崭新的世界,眼花缭乱,不知所措。为了忘却痛苦,他尽力改变自己,如同失控的列车,一味风驰电掣,完全顾不上前面的凶险。

    见到鬼八方的一刻,旧日的记忆卷土重来,悲恸和仇恨在他心里激荡,化为滚烫的火焰,顺着笔尖一泻而出。

    “苍龙方飞?”声音来自鬼八方的小腹,腹语如同冰冷的毒液,“我们又见面了。”

    “杀我爸妈的是你,对不对?”方飞大吼。

    “呵!”鬼八方冷笑,“说的没错。”

    “血债血偿,”方飞咬了咬牙,“我要杀了你。”

    “妙极了,”鬼八方冷酷说道,“我也想让你们一家团聚。”

    “火魔千手!”方飞锐叫一声,电火狂龙一下子分成数百条火焰触手,蜿蜒绕过毒舌,呼啦啦地卷向魔徒。

    鬼八方吃了一惊,匆忙收回毒舌,化为一面软盾,左来左迎,右来右当,一面抵挡火手,一面嘶嘶发出腹语。肥遗应声掉头,黄澄澄的眼珠迸射凶光,当空一个翻滚,穿过乱纷纷的“火手”,蛇颈闪电伸出,咬向方飞座下的大鸟。

    男孩抖动缰绳,驭鸟向左飘移,肥遗一口咬空,身子翻转,翅膀歪歪斜斜,如同一排铡刀向下斩落。

    方飞埋头猛冲,骨白色的翅膀从他身后掠过,扫中大鸟的尾巴,齐刷刷切断若干翎毛。重明鸟愤怒尖叫,转身冲向肥遗,方飞吓了一跳,匆忙勒住缰绳,向后急退,肥遗果然拧身横摆,长长的尾巴甩了过来,化作一道苍白的光弧,贴着大鸟的脑袋呼啸而过。

    肥遗一咬二拍三甩尾,第三招最为歹毒,以燕眉的机警神速,当初也在这一条尾巴上吃过苦头,方飞要不是早有见识,也万万逃不过这雷霆一击,

    双方你来我往,这几下千钧一发,生死不过眨眼。

    古煞接连失手,火冒三丈,掉头回身,咽喉闪烁绿光,正要喷火,忽听鬼八方嘶嘶作啸,它稍一迟疑,悻悻把嘴闭上。

    鬼八方立功心切,有意活捉方飞,嘴里毒舌猛攻,双肩微微耸动,空荡荡的袖管飘然向前,袖口对准男孩,噗啦啦,数不清的黑影蹿了出来,圆滚滚见风就长,变成一群蝙蝠,通身乌黑,大如鹰隼,火炭似的眼珠暗红发亮。

    “鬼眼蝠?”方飞认出对方,蝠群早已扑了上来,他抖动毛笔,冰冷的气流注入笔尖:“冰龙咆哮。”心中的冰龙发出无声的怒吼,冰雹蜂拥而出,随着方飞的意念变长变细,化为锋利冰锥,贯注狂暴的力量。

    黑与白凌空交锋,如同太极阴阳相互交融,当先的蝠妖被冰锥贯穿,尸体雨点一样向下倾落,后来的蝠妖惊恐失措,一面发出鬼音,一面狂突乱蹿。

    鬼眼蝠一个照面就吃大亏,大大出乎鬼八方的意料,他匆忙召回蝠妖,忽觉寒气逼人,冰锥成群成片,跟着蝠妖飞了过来。

    “嘶!”鬼八方尖声狂啸,古煞喷吐阴火,冰锥撞上绿焰,化为袅袅白烟,冰与火当空相持,白与绿各不相让。

    方飞意在报仇,全力以赴,每一丝元气都在流转,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神速超越三倍,元神白热发亮,力量像是脱缰的野马,顺着指尖向外奔突。座下的重明鸟也很兴奋,振动辉煌的毛羽,发出一声洪亮绝伦的鸣叫。

    叫声没完,鸟背猛地一震,他低头看去,突然头皮发炸——鸟头不翼而飞,涌溅的血水像是绽放的红花,残躯微微抽搐,垂下翅膀,栽向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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