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映照出一道暗蓝色的影子,身段轻盈了得,从蜕群里一跳而出,急匆匆钻进左边的洞穴。
“宋艾琪?”方飞俯冲过去,符笔左右开弓,甩出两道“惊爆符”,把扑来的蜕尽数炸飞。
钻进洞口,方飞忽然愣住,四周洞壁挤满了蜕,密密麻麻地正向外爬,见了男孩,好比见了血的跳蚤,争先恐后地扑了上来,
“流星火雨。”方飞写出“炙弹符”,数十个火球飞出,撞上活尸,爆炸起火,猛烈的气浪把扑来的蜕掀到一边。
方飞一咬牙,催促尺木,冲进洞穴,身子缩成一团,以尺木为轴高速旋转,上下颠倒,反复向前,尺木的青光勾画出紧密无比的螺旋,势如龙卷旋风,气势磅礴地冲进那一堆行尸走肉。
蜕群来势凶猛,可一碰到方飞,都被强大的离心力甩了出去,撞上附近的洞壁,发出沉闷的响声。
越往前进,蜕也越多,它们彼此拥挤、相互践踏,身躯纠缠翻滚,仿佛千手千足的怪物,从大地的腔肠喷涌而出。
方飞咬紧牙关,加快转速,劈开腐烂的血肉,钻出一条狭窄的缝隙,蜕的手脚枝枝丫丫,四面八方地向他伸来,流出黑色的脓血,发出刺鼻的恶臭。
这不是人间的景象,方飞正在地狱里穿行。他的神经遭到空前的折磨,意志大大动摇,勇气飞快流逝,恐惧和沮丧把他攥在手心,男孩感到一股深深的厌倦。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当儿,前方豁然开朗。蜕消失了,只剩下静得出奇的黑暗。方飞回头望去,身后空空荡荡,刚才的景象就如噩梦一般。
宋艾琪不知所踪,方飞正感纳闷,忽听远处传来阴沉嘶哑的歌声:“蛤蟆呱呱叫,乌鸦嘎嘎叫,树精沙沙沙,宝宝在睡觉……”断断续续,含含糊糊,方飞听了几句,居然昏昏欲睡。
“见鬼!”他努力瞪大双眼,望着歌声飘来的方向。
“蛤蟆打呼噜,乌鸦嘴闭好,树精眨眼睛,宝宝在睡觉……”歌声在洞窟里回响,词儿十分幼稚,调子却很苍凉。
“谁?”方飞忍不住高叫,“谁在唱歌?”
歌声并未停止:“画里马儿跑,字儿纸上跳,你追又我赶,它们真吵闹……”
方飞着了魔似的向前飞去,他直觉前面隐藏危险,可又无法克制强烈的好奇——谁在唱歌?他又在催眠谁?宝宝?最近失踪的孩子吗?
“马儿在喘气,字儿软了脚,墨水黑乎乎,大家都睡觉……”伴随歌声,黑暗里涌现出一团绿光,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方飞但恐惊动对方,放慢剑速,飘落地上,小心收起尺木,蹑手蹑脚地走进洞里。
洞窟很大,穹顶嵌着一个巨大的骷髅,眼窝大如足球,黑洞洞俯瞰下方,四壁是肋骨和尺骨,纵横交错,尺寸惊人。
光亮来自洞里的水潭,一个人单膝跪在潭边,身上披着蓝色的斗篷。
“宋艾琪。”方飞笔尖向前,锐声疾喝。女子起身回头,轻轻掀开斗篷,露出苍白素净的面孔,她嘴角上翘,微微冷笑。
“你是魔徒的奸细?”方飞盯着她问道。
“对啊!”宋艾琪笑着点头。
“为什么这样做?”方飞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放着道者不做,偏要沦为人所不齿的魔徒。
宋艾琪盯着他沉默片刻,徐徐开口说道:“我是孤儿,我的父母在上一次战争中丧身。”方飞莫名其妙,随口问道:“谁杀的?”
“魔徒。”宋艾琪回答。
“那你还要帮助魔道?”方飞更加迷惑,“魔徒不是你的仇人吗?”
“一开始我也这么看,”宋艾琪自嘲地笑了笑,“可我发现,人心比魔徒还要可怕。没有人同情一个孤儿,他们轻蔑我、践踏我,让我受尽屈辱,让我生不如死。小孩把我当做戏弄的玩具,男人把我当做发泄的工具,女人们痛恨我,认为我勾引他们的男人。我想尽办法进入斗廷,可我一点儿也不高兴,我就像掉进了一个臭屎坑,周围都是污浊不堪的家伙。他们冷酷贪婪、自私自负、用他人的痛苦来换取短暂的幸福。我一度浑浑噩噩、完全迷失自我,直到有一天,追捕魔徒的时候,我不慎落到了艳鬼手里。我以为我完了,我会变成一块行走的烂肉,可是出乎意料,我不但没有死掉,反而见到了真理……”说到这儿,宋艾琪的眼里满是虔诚的光辉,“要想改变世界,先得把它摧毁。”
“胡说,”方飞忍耐不住,“世界有好有坏,有白天就有黑夜,你……”
“住口,我比你更了解这个世界,”一股怒血涌上女子的面颊,“苍龙方飞,你就是个一无所知的臭虫子。”
“你还真是执迷不悟?”方飞握紧笔杆,望着女子犹豫不决。
“执迷不悟的是你,”宋艾琪骄傲地扬起脸来,“我把自己奉献给了真神太一,绝对真诚,无所保留,这是无上的牺牲,其中的伟大你无从理解。”
“勾魂夺魄!”方飞决定活捉宋艾琪,发出了一道“昏迷符”。
嗤,符光撞上无形的屏障,闪烁两下,突然消失。方飞一愣,龙语脱口而出:“玄叱飞光。”“霹雳符”照亮了洞窟,数十道闪电撕扯虚空。
嗤啦,闪电忽也消失了,宋艾琪身前隐藏着吞噬符咒的怪物。
“隐身者?”方飞后退半步,瞪着空气高叫,“谁在那儿?”
宋艾琪瞅着他冷冷不语,忽听“唔”的一声,潭水汩汩上涌,很快高过地面,可是没有流向四周,反而继续上升,受到无形力量的束缚,勾画出一张阴鸷深刻的人脸,它的眼珠微微转动,嘴唇一开一合,“你问我吗?”
方飞盯着水脸人,脑海里的念头呼啸而过,当他开口说话,发现自己的嗓音正在发抖:“天宗我……”
“你认识我?”水脸人阴沉沉一笑,“没错,我们在幻境里见过。”
方飞凝目打量水脸,心中的感觉十分奇特——恐惧、憎恶,还有一丝不可思议的亲切——毕竟他曾在幻书里亲历过天宗我的人生。
“唱歌的是你?”方飞又问。
“对!”天宗我漫不经意地说,“我想到便唱。”
“你故意引我来的?”
“我想见你一面,”天宗我坦然承认,“那些蜕好比一堵墙,可以把你跟其他人隔开。”
“这是个圈套?”方飞彻骨生寒。
“对,”天宗我油然一笑,“圈套。”
“你知道我要来?”
“你早晚会来。”天宗我停顿了一下,“为了你的点化人。”
“燕眉,”方飞大吃一惊,“她在哪儿?”
“她么?”天宗我闭上双眼,“我可以展示给你看!”
“展示?”方飞一愣之间,大魔师的面孔变成了一面平滑光亮的镜子,里面清晰地显示出一副景象——晦暗的石窟里,六个少年男女席地而坐,无精打采,镜头猛地拉近,对准一个白衣女孩。
“燕眉!”方飞脱口而出,女孩应声一震,睁开双眼,警惕地观望四周。
“她能听见我?”方飞意识到这一点,冲着水镜高喊,“燕眉!”
女孩跳了起来,目光左右逡巡,她一无所见,忍不住叫道:“方飞,你在哪儿?”声音从镜中传出,方飞紧握双拳,不觉浑身发抖。他看了看四周,喃喃念叨:“我这是在哪儿?”跟着激灵一下,大声反问,“燕眉,你在哪儿?”
“不知道,我被困住了,”燕眉神情焦急,“方飞,你不在学宫吗?”
“我……”方飞一时语塞。
“我说过,你不能离开学宫,”燕眉懊恼地跺脚,“你没听我的话?”
“对不起。”方飞轻声说道。
镜中的女孩皱起眉头,想了想,高声说:“你得通知斗廷,天宗我还活着,冯少宇的妻子左萱是艳鬼假扮的,白虎厅有内奸,她叫宋艾琪……”
方飞的目光挪向女奸细,宋艾琪只是冷笑。男孩心如刀割,望着燕眉焦急的面孔,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方飞,”燕眉忍不住又叫,“你在吗?你在听吗?”
“我……”方飞叹了口气,“我还在。”
“听着,简容还活着,跟我关在一起,除了我们,另有几个小孩,天宗我想从他们身上提取四神元气,你……”水面荡起涟漪,燕眉影像消失,天宗我的脸庞浮现出来,大魔师微微笑道:“展示结束。”
“这是幻术!”方飞顽固地抓住救命稻草。
“你确定吗?”天宗我漫不经意地问。
方飞沉默伫立,心里剧烈翻腾,他不愿相信所见的一切,可又无法欺骗自己。隔着一面水镜,他也能感受到燕眉的恐慌和焦虑。
“她在哪儿?”方飞艰涩问道,“你……把她怎么样了?”
“这取决于你。”
“什么意思?”方飞迷惑地望着水脸。
“她可以安然无恙,也可以变成一只蜕。她的生死荣辱都取决于你,苍龙方飞!”
“燕眉变成蜕?”方飞拼命地赶走这个可怕的念头,深吸一口气,虚弱地问,“你要我干什么?”
“听从我,服从我。”
“我不会入魔!”方飞叫道。
“别着急,”天宗我笑着摇头,“我没说让你入魔,只是让你听从命令。”
方飞陷入了混乱,两种念头在他脑海里摆开了战场。一面是燕眉与孩子的安危,一面是受制于人的恐惧。两股念头此起彼伏、都想压倒对方。如果听从天宗我的命令,便如宋艾琪一样,沦为魔道帮凶,掉入邪恶深渊,到头来,天宗我也未必践行诺言,孩子不会获救,燕眉依然会死……
短短数十秒,他苦恼、挣扎、心力交瘁,甚至生出鱼死网破的念头,可是燕眉的影子浮上心头,女孩的眼神让他生出撕裂一般的剧痛。
“我数到三,你必须给出答复,”?天宗我的声音透着不耐,“一、二……”
“我同意!”方飞吃力地吐出每一个字,说完之后,感觉前所未有的软弱。
“好极了!”天宗我嘴角上翘,一旁的宋艾琪咯咯大笑,眼里的得意劲儿难以形容。
“上前两步,”天宗我说道,“背过身子!”
方飞鼻酸眼热,差点儿哭了出来。他压住胸中的波澜,默默转过身去,忽然背脊一凉,似有冷水钻进脖子,他把头一缩,下意识反手去摸,可是没有潮湿的感觉。
“不用摸了,”天宗我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这是一道‘阴魂不散符’,透过这道符咒,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
“你在我脑子里说话?”方飞失声惊叫。,
“这样更好,”天宗我似乎在笑,“你知我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方飞手脚冰凉,感觉刻骨的绝望。如果天宗我能在脑子里说话,也就意味着自己的任何念头都瞒不过他。
“现在回头!”天宗我发号司令。方飞僵硬地转过身,发现水脸消失了,宋艾琪站在潭边一脸困惑。
“杀了她!”天宗我说道。
“谁?”方飞冲口问道。
“闭嘴,”天宗我语带愠怒,“用意念跟我说话。”
“好吧,”方飞无奈地使用心声,“杀了谁?”
“宋艾琪。”天宗我回答。
“什么?”方飞再一次冲口而出,大魔师的要求不可理喻。
“记住!”天宗我轻声冷哼,“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杀掉一个孩子。”方飞强忍怒火:“宋艾琪不是你的人吗?”
“她没用了,”天宗我冷酷地说:“没用的东西就该丢掉。”
“她对你忠心耿耿,她想成为魔徒……”
“我要的是魔徒,不是废物。”
方飞怔了怔,看向水潭边迷茫的女子,痛恨和鄙夷一瞬间化为了同情。前一刻,宋艾琪还在做着献身魔道的美梦,转眼间她就变成了大魔师的弃子。
“还犹豫什么?”天宗我急声催促。方飞攥紧笔杆,手指发抖,不甘心地问:“你干吗不自己动手?”
“这是一个测试,”天宗我阴沉沉说道,“如果你无法通过,你猜燕眉会发生什么?”
“燕眉”两字立竿见影,方飞吐出一口气,扬声叫道:“宋艾琪。”
“什么?”女子瞪眼望来。
“玄叱飞光。”方飞一声锐喝,“霹雳符”冲出笔尖。
宋艾琪的眼里闪过一丝嘲弄,随即就被惊愕替代,她发现身前的屏障消失了,数十道闪电拧成一股,势如雪亮的长矛,洞穿了她的胸膛。
宋艾琪微微张开嘴唇,看了看胸口焦黑的空洞,又看了看方飞,脸上迷茫不退,软软地瘫在地上。
“干得漂亮!”天宗我轻声发笑。
望着地上的尸体,方飞感觉强烈的反胃,他第一次杀人,杀了一个活生生的女人。生命如此脆弱,宛如秋叶飘零,愧疚冲击着他的神经,方飞噗通跪倒,趴在地上吐出一大摊酸苦的液体。
“你在这儿干吗?”身后忽然有人说话,方飞回头起身,发现天素站在洞口,跟着人影晃动,吕品和禹笑笑也钻了进来,见到他如释重负,目光纷纷投向尸体,禹笑笑惊讶地问:“方飞,你杀了她?”
方飞默然点头,众人望着他,只觉不敢置信,禹笑笑摇头说道:“你不该杀她,应该留下活口。”
“对呀,”吕品也说,“她一死,线索就断了。”
方飞刚要张嘴,忽听天宗我在他脑海里说道:“小心说话。”方飞沉默一下,轻声说道:“事发突然,我,我来不及多想……”
“杀了就杀了,”天素冷冷说道,“反正她也该死。”方飞努力打起精神:“你们怎么来的?那些蜕呢?”
“都退走了,”禹笑笑疑惑地望着宋艾琪,“奇怪,难道是她操纵的?”
“不可能!”天素躬身搜索尸体,“魔徒死了,蜕也会完蛋,那些蜕只是退走,并没有死掉。”她一无所获,失望地站起身,看着其他三人,“操纵蜕的另有其人,我们得把它揪出来。”
“是吗?”方飞正要说话,忽听天宗我说道:“别听她的,马上离开这儿。”
“为什么?”方飞问道。
“这儿要塌了。”天宗我冷冷回答。
方飞一愣,耳边传来咔啦啦的闷响,抬眼望去,周围的岩石纷纷皲裂,裂缝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很快布满了整个洞窟。
“糟糕!”方飞高叫,“这儿要塌了。”
天素皱起眉头,想要阻止坍塌,可是笔尖一扬,忽又垂落下来。岩石迸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轰隆隆犹如雷霆滚动。
“先回去。”天素驭剑冲出洞口,其他三人匆忙跟上。
“简真呢?”方飞想起少了一个人。
“他吓破了胆子,死活不肯变回原形,”吕品笑道,“天素让他留下来看守夜叉。”
“我说……”方飞忍不住咕哝,“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你的‘千里追踪符’还没有失效,”禹笑笑望着天素的背影,“她带我们来的。”
返回遭遇蜕的洞窟,洞壁裂缝更深,石块骨碌碌开始滚落。天素扫眼一看,小山似的红猪趴在乱石中间,大身子一起一伏,传出响亮的鼾声。冰山女又惊又气,笔尖向下,一道冷光落在红猪身上。简真尖叫一声,跳起三尺,瞪着惺忪的小眼睛到处张望。
“摩那提呢?”天素气白了脸。红猪愣了一下,瞪向不远处的地方,那儿除了蜕的残骸,只剩下一摊蓝色的妖血。
红猪团团乱转,眼巴巴望着大家,发出一串哼哼。禹笑笑心乱如麻,跌足叫道:“大笨蛋,夜叉逃了……”
“它逃不了,”天素掏出仙罗盘挥笔念咒,指针转动,指定东南,她头也不抬地向前飞去。方飞一头雾水,跟上去问道:“上哪儿?”
“我就知道死肥猪靠不住,”天素绷着小脸,“我在夜叉身上也留了一道‘千里追踪符’。”
红猪跟着四人奔跑,越落越远,猛可醒悟过来,翻身变回原形,抖开翅膀追上来,悻悻说道:“我就想打个盹儿,哪知道……唉,这个臭夜叉,干吗不老老实实地呆着?”
“你应该庆幸,”禹笑笑瞪他一眼,“摩那提没有顺手杀了你!”
“我理解摩那提,”吕品故作沉痛,“杀死一头蠢猪,有辱它的名声。”
“呸!”简真啐了一口,扭头看向四周,“出了什么事?”
“洞窟要塌了。”吕品回答。
“什么?”大个儿吓了一跳,“我们怎么出去。”
“不知道。”禹笑笑皱起眉头,眼里透出一股焦虑。
天素穿过岔道,忽又看见入口水潭,潭边站立一个黑黢黢的影子,长手长脚,对着水潭口说手比,身前水波流转,出现一个深深的漩涡。
“摩那提!”天素一声断喝。
夜叉应声一抖,跳向漩涡。女孩毛笔向前,“雷霆缚妖符”飞了过去,刷地缠住摩那提的脖子。电流直冲脑门,夜叉险些昏了过去,可它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不顾绞索在身,尽力向前一挣,噗通钻进漩涡。
夜叉身重两吨有余,加上一身蛮力,天素但觉一股巨力把她向前拉扯,手臂剧痛难当,似要齐肩折断,可她又不甘心放开符绳,无奈之下只好随之向前。刹那间,黑沉沉的漩涡扑面而来,天素浑身一冷,连人带剑掉进了漩涡。
“天素!”方飞失声惊叫,其他三人也赶了上来,望着漩涡目定口呆。
咔啦啦,碎裂声更加响亮,周围的裂缝越扯越大,整座洞窟都在动摇,石块从小到大,纷纷坠落如雨,身后的岔路很快就被乱石填满。
“怎么办?”简真尖声高叫。
“跳下去……”吕品话没说完,人已跳进漩涡。
“那边是当铺……”大个儿一想到对面守着大群夜叉,背上就像有几十条蜈蚣来回乱爬,忽见禹笑笑双眼一闭,笔直坠落漩涡,他愣了一下,也跳了下去。
方飞心乱如麻,回头看向洞窟,想到燕眉,心如刀割,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死在这儿。
“蠢货,”天宗我冷不丁开口,“出口要关闭了。”
方飞回头一看,漩涡越来越小,正在迅速消失,他忍不住问道:“洞窟垮了,燕眉怎么办?”天宗我冷哼一声:“你死了,她也活不了。”
方飞一咬牙,纵身跳下,噗通,他掉进漩涡,身后的巨石也轰然落下,砸在岸边,掉进水潭,从他身边掠过,晃悠悠地沉入潭底,漩涡深处传来一股吸力,方飞身不由主,劈波斩浪,飞蹿向前。
转眼间,潜流向上涌起,方飞随之上升,豁啦,光亮闯入眼帘,他破水而出,摔倒在毛绒绒的地毯上。
他浑身乏力,大口呛出积水,身边脚来脚往,既有夜叉巨大丑陋的光脚,也有女孩纤巧精细的皮靴,还有亮闪闪的猪蹄和纯阳麝的皮靴——这种珍贵的靴子属于吕品。
夜叉的咆哮夹杂道者的咒语、激烈的碰撞声、尖锐的猪叫以及家具粉碎的巨大声响……
“当心!”天宗我出声提醒,方飞立刻摆脱昏沉,忽见一只青黑色的大脚从天而降,恶狠狠踩向他的面门。
方飞就地一滚,扬起毛笔,“闪电符”钻进大脚主人的裤裆。那只夜叉飞了出去,惨叫着撞在石壁上面。
方飞挺身跳起,观望四周,发现其他四人都陷入苦战。当铺老板的房间里挤满夜叉,倒下了不少,扑上来的更多。方飞击倒两个夜叉,目光一扫,忽见摩那提扭腰摆臀、钻出人群,拖着受伤的身子爬向房门。
“别跑,”方飞冲上去,一个虎跳骑上它的脖子,笔尖对准夜叉的脑门,“让它们住手,不然我炸掉你的头。”
摩那提逃脱失败,气得两眼翻白,无奈用夜叉语叫道:“住手,全都住手。”
房里的夜叉应声停下,四个学生退到方飞身边。红猪大喘粗气,天素收回分身,吕品分开双手,被他控制的夜叉也放开了同类,眨巴一双怪眼,摸着脑袋满头雾水。
“真险!”禹笑笑手按右肩,殷红的鲜血从指缝间流淌出来。
“你受伤了?”吕品惊讶的问。
“不碍事!”女孩轻轻摇头,“皮肉伤。”
大红猪上蹿下跳,表示强烈的愤慨,方飞向摩那提低喝:“让它们退开,带我们出去!”摩那提沉默一下,悻悻说道:“都退下。”
夜叉们老大不愿,可是老板发话不能不听,一个个歪嘴斜眼,悻悻让出一条路来。方飞用笔杆捅了捅摩那提的脑袋:“你先走!”
“你先下来。”当铺老板挣扎起身,
“用不着!”方飞冷冷说道,“你就这么爬着出去!”
“小崽子你别太过分……”摩那提气炸了肺,其他夜叉也发出怒吼。
“你勾结魔徒不过分?”方飞不为所动,“老实一点儿,不然我让你好看!”
摩那提含羞忍辱,咬着牙向前爬去,眼看头儿受辱,夜叉无不面露悲愤。方飞暗生警惕,一手揪住夜叉头顶的肉峰,一手握紧笔杆,符咒蓄势待发;大红猪吭哧吭哧地在前开路;吕品、禹笑笑守护左右;天素独自断后,毛笔忽左忽右,威慑一干夜叉。
推推搡搡、走走停停,夜叉近在咫尺,咆哮声响个不停,浓郁的烂鱼味儿萦绕四周,方飞一刻也不敢松懈。等到出了当铺,他出了一身透汗,抬眼望去,心往下沉,门外乌压压挤满了妖怪,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眼看他们出来,纷纷发出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