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
那女鬼单手掩面,皓齿轻启,语气低婉求饶道,“先生饶命!小妖再也不敢了。”
“屁话!”章适怒目圆睁道,“你我之间早有约定,白天任由百姓取水,晚上我任由你游曳江河,自然会记你一笔功劳,等到时机成熟我也会给你自由,脱离这水狱之苦。今日你居然心生歹念,我必要将你打回水中,永世不得逃脱。”
说罢章适右手抬起,手掌上金色光芒照耀,就要向那水鬼落下。
“先生饶命,先生我错了!”水鬼一只手遮挡住面部,金光照耀的地方,水鬼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曲,白色的雾气升腾,好似这一掌下来就要魂飞魄散。
章适不为所动,下定决心要取这水鬼性命。
“先生!是那年轻人,那年轻人冒犯我在先的!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水鬼情急之下胡乱编造借口。
张缘一不知所措,心想这都啥跟啥啊。
“还敢狡辩!”章适神色严酷,怒斥道,“我不是个瞎子!一切缘由我都看在眼里。”
水鬼自知向章适求饶注定不可取,就转而看向张缘一,眼中泪水流淌,唇角拨动,分明是那“救救我!”三个字。
张缘一不为所动,故意不看水鬼,转脸看天上明月。
此时明月升起没多久,映照在柿子巷的大柿子树上,把每一片树叶都照耀得闪闪发光。云朵已经散去,天上星河璀璨、斗转星移、灿烂夺人,确实是一个少有好日子啊,也不知道大勇哥如今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到枯叶城?有没有安顿下来?会不会遭人欺负啊?会不会也在想我呢?唉,要快快长大啊,长大到可以去见大勇哥才行啊。
正当章适的法印就要落到水鬼头上时,张缘一突然叫住了章适,“等一下!”
章适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张缘一,“怎么?突然见色起意了?觉得这水鬼姿色貌美,不忍心了?”
张缘一挠挠头,说道:“那倒也没有,只是突然觉得这小妖说的挺有道理,是我冒犯在先的。如果我不贪那一条鱼,也就不会让她起歹意了。”
“哼!可笑!”章适嗤之以鼻,“理由还编的这么烂,真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章适法印继续落下,水鬼大惊失色,面色绝望,想要挣扎逃脱,但是章适修为高她太多,就算是挣扎都做不到。
张缘一无动于衷,他确实有其他目的,但是绝不是为了什么美色,既然救不下来也无所谓,反正无伤大雅。
就在法印落下来时,水鬼放弃了,想着是自己有错在先,确实无可厚非,只恨自己太过愚蠢,太过贪心,为了能加快自己修行,居然对人肉起歹念。
“算了,这样也好,死就死了吧,也不过就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嘛,反正当一只水鬼也厌倦了。”水鬼心中如此想着。
章适的手拍下,水鬼却安然无恙,原来是章适最后卸去了法力,这一掌也就毫无威力了。
水鬼颤颤巍巍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没事,顿时感激涕零,对着章适叩头不已,口中念念有词,“谢谢先生不杀之恩,谢谢先生不杀之恩!”
章适用手又拍了拍水鬼的头,就像一个老师教训学生,轻声说道:“回你的河里吧,下次不要出来闹事了,好好镇守这一方水土,时间久了,自会有人给你的功劳簿添上一笔的。”
水鬼站起身,嫣然一笑,“先生教训的是,小妖一定铭记于心。我这就回河里去。”
走之前还不忘给章适行了一个大礼,又对着张缘一抱拳一笑,最后一个扑通扎进了水里。
什么看开生死,什么厌倦当水鬼,那都是实在没有法子的情况下的自我安慰罢了,能活着谁不愿意活着,好死不如赖活着,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章适转过身,又一改面对水鬼时的和颜悦色,怒气冲冲说道:“快点滚回家去,省的你师傅担心。”
张缘一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好嘞,我马上就走!”
章适摇摇头,叹息道:“顽童心性,孺子不可教也。”
说罢拂袖而去!
张缘一等章适走远了,才偷偷摸摸捡起地上的鲤鱼,往衣服里一压,然后撒腿飞奔回家了,这红烧鲤鱼今天吃定了。
一会到家张缘一就先把鲤鱼放进缸里,找张道灵去了。
此时张道灵正在忙着雕刻一尊木雕小兽,张道灵手法娴熟,手中的刻刀一勾一转一点就将小兽的一只眼睛勾勒出来,活泼可爱,富有神韵。
张缘一没有打扰,转身去厨房做饭了。
做饭一事说起来还是大勇哥教给他的,当初他在马房,大勇哥在前台,马房工作轻松,早早结束了,但是前台不一样,客人少客人多决定上多久的班,常常是大勇哥下班,夜色就很黑很黑了。所以为了不让张缘一饿肚子,大勇哥索性就教他做饭了。张缘一做事认真学什么都快,一下子就学会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初和大勇哥在一起日子艰苦,每天也就那两样菜换着花样来,跟张道灵生活后,总算是有的东西烧了。
张缘一先把饭蒸好,后来就去处理鲤鱼了,剥鳞、去内脏、去鳃、清洗、切花刀、用姜蒜料酒去腥……一系列步奏后,下锅,最后出锅之前一手水淀粉勾芡,再配上一根香菜摆盘,完美!
张缘一又随便做了几个小菜,熬了一碗紫菜汤,就去喊师傅吃饭了。
等到张道灵落座看到桌子上的豪华搭配,也忍不住夸赞了张缘一一番。
饭桌上张道灵吃得舒舒服服,张缘一突然提了一嘴,“师傅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张道灵没有抬头,继续吃着饭说道:“哪里有什么神仙,说到底还是人。”
张缘一十分好奇,继续问道:“会法术不能算神仙?”
“法术也是人学来的,真正的神仙除非飞升去天外,否则都算不上神仙。”张道灵夹了一块鲤鱼肉,这鲤鱼做得是真的好,“没有飞升之前都只能是修士。”
“那章适是修士吗?”张缘一忙追问道。
张道灵停下了筷子,看着张缘一说道:“你知道些什么?”
张缘一被张道灵盯得有些不自在,目光回避轻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张道灵听完后莞尔而笑,笑骂道:“章适这个家伙抖威风呢。”
张缘一看到师傅这个反应总算松了一口气,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师傅你不怪我?”
张道灵重新开始动筷子,回答道:“怪你干嘛,多亏了你我今天才能吃上这鲤鱼啊。”
张缘一兴奋不已,三下五除二就把饭吃完,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目光坚定的说道:“师傅我要学法术!”
最后两口把饭吃完,又喝了一口紫菜汤,结束了晚饭,伸了个懒腰,舒服啊!张道灵继续开口道:“说起来你跟我学木工也有大半年了啊,也是时候教你一些真本身了。但是我还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学法术?”
张缘一毫不犹豫回答道:“我要有更多的力量,要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他受够了被命运摆布无力反抗的感觉,受够了身边的人离他而去只是因为他没有能力,受够了身边的人低三下四来保护他,所以他要变得更加强,变得可以保护身边的人。
张道灵点点头,说道:“我事先说好修行可是很累的,不仅仅是体力上,到后面你会发现有些东西心累更难受。”
“我不怕!”张缘一斩钉截铁地说,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要抓住。
“那好吧,明天开始我领你修行。”张道灵开始收拾碗筷,“但是事先说好,若是修行为恶,我必亲自废你修为。”
最后一句话说得坚定不移,甚至冷酷无情。
“一定牢记师傅教诲!”张缘一眼中闪光,高兴地说道。
等到午夜时分,张道灵一人走在院子里,一步三叹,走走停停,张缘一那小家伙,还是心思太单纯了啊,修行哪有那么容易啊,虽说凡人也会有些烦恼,但是无非是些生老病死、悲观离合,百年光阴匆匆就过去了,但是修行不一样,修行时间越长,会发现很多东西越难改变,不仅如此,你不去找麻烦,麻烦还会自己找上门来,以为总算是自由了无拘无束了,才发现受限更多,更不自在。修行是一场炼心的考验,就像下棋,稍有不慎满盘皆输,而且还不一定有重新布局的机会。走火入魔、身死道消的事张道灵见过太多太多了。
想到最后,张道灵只有长叹一口气,说道:“算了,既然决定了这些东西躲不了的,还是多准备些东西给小家伙吧,也算是最后为他护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