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他当下就一摸口袋,不由得连声价叫苦,此番出来,居然是一分钱都没有带出来。毕竟他往日里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随便出门都是前呼后拥的,如今却是孤身寡人了,依然还没有从少爷的身份里转变过来。
白之南身上却一两银子也是没有,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在这个时候,肚子还饿了。他是急上加急,顿足叫道:“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
呆了一阵,心想:“罢了,一餐不吃,还不至于饿死!”
于是白之南又迈步向山岭下走去。
等他这般走着,又道了晌午,腹中已饿得咕咕直叫,腿脚都有迟缓了。这时却见路旁几株果树上生满了青色的果子,虽然未熟,但好歹也可充饥。
白之南走到树下,伸手便要去折,随即心想:“这些青果子是有主之物,不告而取,便是作贼。我彩云山庄数千年,一直和边疆的绿林盗贼作对,我怎么能作盗贼勾当?倘若给人见到,骂我一声小贼,教我如何做人?彩云山庄从此再也立不起来了。”
他幼禀父亲庭训,知道大盗都由小贼变来,而小贼最初窃物,往往也不过一瓜一果之微,由小而多,终于积重难返,泥足深陷而不能自拔。想到此处,不由得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当下就立下念头:“终有一日,我要替彩云山庄上下百条人命报仇,要重振我彩云山庄的声威,大丈夫须当立定脚跟做人,宁做乞儿,不作盗贼!”
心中立完宏愿,当下又迈开大步,向前急行,再不向道旁的果树多瞧一眼。行出不到数里,来到一个小山村,他走向一家人家,嗫嗫嚅嚅的乞讨食物。
他一生都是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哪里曾向旁人乞求过什么?刚刚只说得三句话,已胀红了脸。
谁曾想那农家的农妇刚和丈夫怄气,给丈夫打了一顿,满肚子正怨恨无处可撒,听到白之南乞食,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冤大头吗?
于是手里攒着小帕,插着腰开口便骂了他个狗血淋头。
骂着骂着,更是到了气头,顺手提起扫帚,喝道:“你这个小贼,鬼鬼祟祟的定不是什么好人。老娘不见了一只母鸡,我看定是你偷去吃了,还想来偷鸡摸狗。老娘便就算有米饭,也不施舍给你这下流胚子。你偷了我家的鸡,害得我家那天杀的大发脾气,揍得老娘周身都是乌青……”
那农妇插着腰每骂一句,白之南便退一步。
那农妇骂得兴起,提起扫帚便向白之南脸上拍来。白之南大怒,斜身一闪,举掌便欲向她击去,陡然动念:“我求食不遂,却去殴打这乡下蠢妇,岂不是笑话?”
当下便硬生生将这一掌收转,岂知用力大了,收掌不易,一个踉跄,左脚踹上了一堆牛粪,脚下一滑,仰天便倒。
那农妇见状哈哈大笑,笑弯了腰,骂道:“小毛贼,叫你跌个好的!”一扫帚拍在他头上,又往他身上吐了口唾沫,这才转身回屋。
白之南受此羞辱,愤懑难言,挣扎着爬起身来,脸上手上都是牛粪。
正狼狈间,却又间那农妇从屋中出来,拿着四枝煮熟的玉米棒子,交在他手里,笑骂:“小鬼头,拿去吃吧!老天爷生了你这样一张俊脸蛋,比别人家的新媳妇还要生得好看,偏就是不学好,好吃懒做,有个屁用?”
白之南闻言心中大怒,说胡间便要将玉米棒子摔出。
岂料那农妇笑道:“好,你摔,你摔!你有种不怕饿死,就把玉米棒子摔掉,饿死你这小贼。”
白之南的手却是僵在了半空之中,心里想道:“要给爹娘报此大仇,重振彩云山庄,今后须得百忍千忍,再艰难耻辱的事,也当咬紧牙关,狠狠忍住。今日给这乡下女人羞辱一番,又算得什么?”
于是便说道:“多谢你了!”
说完,张口便往玉米棒子咬去。
那农妇却笑道:“我料你不肯摔。”
见没了乐趣,便转身走开,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这小鬼饿得这样厉害,我那只鸡看来不是他偷的。唉,我家这天杀的,能有他一半好脾气,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