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鲁家世代钻研此道,也看透此道之利弊。且不说我儿与儿媳的性命,单单小鸢,她为此付出的代价,你会不知?在北境三年,活如猪狗,受尽苦难。所以,老夫不愿害己害人。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道禅哈哈一笑:“您老所说,我从未想过。我只是想自己需要一些暗器,而这个对您来说应该很简单。”
“虽然老夫对你知之甚少,可小鸢时常说起你。听她所言,你并非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之辈,既然如此,何不放下?”
“不瞒您老说,我放不下,也从未想过放下。师父不知何因而死,我便孤身一人下了山,师父说的没错,山外无山,只有人间。我流落街头、风餐露宿,受尽白眼。即使沦为乞儿,那帮与猪狗争食的人也要欺辱我。这世间也有心善之人,并不一无是处。原本以为,沦为乞丐已经算是跌至谷底,可谁想,我被人贩子卖到北境,当我在黑箱之中听见那帮人贩子惨叫声时,原以为自己终可脱困,却不知,刚出龙潭,又入虎穴。杀了人贩子之人正是一群蛮子,于是我便成了连猪狗都不如的奴隶。三年,整整三年。”道禅语气平淡,仿佛说的不是自己遭遇一般。
“从下山,到在北境做奴隶三年,我所见所闻,尽是我不敢所想。有一日,我亲手打死了一个年长我好几岁的少年。现在想想,我当时并不是因为愤怒,也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因为心痛,真的很痛。我与老大冒险偷肉给他吃,为何他要出卖老大和我?老大为了救我,却一人担下此事。老大临死前,留给我的只有一个微笑,师父临死前同样如此。我听老人们说,人死后,要走很长的阴阳路,那里冷若寒冬,师父与老大都是孤单单一人,如果我和他们相伴而行,会不会不那么冷?每次想到这里,我的心仍会如针扎。”
鲁尺规沉默不语,将碗推到道禅面前,道禅给鲁尺规倒满。鲁尺规却说道:“来,小子,和老夫喝一碗。”
道禅微微一笑,自己也给自己倒了一碗,二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凰鸢早就洗好碗筷,靠在柴房的墙壁上,双眼含泪。
“您老喝太多酒,小心被小鸢发现,少不了被唠叨一番。”道禅打趣鲁尺规。
鲁尺规哈哈一笑:“儿子与儿媳早就不在,我老头子也算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有这么一个亲孙女。现在我已古稀之年,若是真的不被小鸢唠叨,反而寂寞。”
“原来您老有着喜好,看来日后我得多骂骂您。”道禅嘿嘿一笑。
“你小子就是母鸡坡上咯咯叫。”
“怎么个说法?”
“滚蛋。”鲁尺规白了道禅一眼。
随即二人相视一笑。
“既然您老如此说了,那我便不再强求。”
“小子,你知道我说这么多,可不是为了推脱。造几把暗器,对老夫来说着实不是什么难事。”鲁尺规微醺。
道禅笑道:“您老见外了不是,既然您能与我喝酒,并且都是肺腑之言,我又怎会不识好人心。不过,您老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您。咱俩啊,鸡对鸭讲。所以此事就此作罢。”
“当真不再考虑一下?”
道禅摇摇头。
“看来老夫是真的老啦。”
凰鸢从柴房中走出,双手叉腰,瞪着道禅与鲁尺规:“我怎么说一股酒气,原来是你们两个在偷喝酒!”
鲁尺规呵呵一笑:“丫头,别生气,是这小子说什么心有愤懑,让我陪他喝酒消消愁。”
道禅一挠头:“老爷子说的是,是我非要拉着他老人家喝酒。”
鲁尺规一愣,小声问道禅:“今天怎么如此痛快,竟然没有推到老夫身上。”
“这整日让您老挨骂,咱心中有愧,今日就让我来吧。”道禅小声回答,却不忘对凰鸢笑脸相迎。
鲁尺规又喝了一口酒:“算你小子有良心。”
“爷爷,还说是十三拉你喝酒,现在可不是你一人在喝?”凰鸢指着鲁尺规,现在人赃并获,鲁尺规百口莫辩。
道禅看向鲁尺规:“今日可怪不得我。”
鲁尺规哀叹一声,不再说话。道士凰鸢开始数落起鲁尺规。
道禅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他抬头望向银河外的一颗明星,那颗明星孤零零挂在夜空,道禅轻声道:“老大,我们现在过的安好,你在那边又如何?天冷多添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