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先永听到宁郡守提到“吃饭”二字,才觉得腹中早已饥饿似火。宁郡守拱手相让着,乔氏随即目不斜视的昂首阔步走进了郡守府中的中堂。乔先永和浣香跟着走入,乔先永心里却不禁担忧琪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斜睨了她一眼,却见琪儿正咬着嘴唇,似乎内心极为纠结应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乔氏张口道,“丫鬟婆子小厮们就不要进来伺候了,车马劳顿了一天也都辛苦,在外面厨房之中随便吃点,然后早点给少爷小姐收拾睡觉的所在就好。”乔先永眼见着琪儿长长松了一口气,止住了脚步。乔氏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扭头说道,“张妈进来伺候吧,其他人都不用了。”
张婆子好像一直在等乔氏此言,这时就像接到圣旨一般,两步并做一步的从乔先永浣香面前大步走过,昂首站在乔氏身旁。浣香的神色却看起来有些许恼怒,但也没说什么。
精美的饭菜早就在中堂东侧一间小客厅准备齐全,八仙桌正中的主位,宁郡守请乔氏坐了,自己却坐在下首作陪。浣香和乔先永坐在其他两个位置,房间之中除了如流水一般进入伺候的小厮之外,就只有张婆一直站在乔氏身后,瞪着两只像金鱼异样凸出来的眼睛看着众人。
宁郡守盯了张婆一眼,笑吟吟的对乔氏说道,“吴夫人,你还是如从前一样,走哪儿都带个保镖随从啊。怎么,如今这儿女在侧,还有什么不放心之事?难道我老宁还能害你不成?”
宁郡守话音一落,张婆的脸立刻涨红的像猪肝颜色一般,插话道,“宁大人,您的声名,又有谁个不知道了。倒也怪不得太太小心。”
宁郡守看张婆无礼,也没说什么,似笑非笑的却看了乔先永一眼,随即举杯道,“我宁正波今夜喜迎夫人公子小姐光顾本府,我先举杯饮三杯,表示欢迎!”随后自顾自的倒了三杯饮尽了,也不劝酒,笑嘻嘻的张罗着,“来,夫人请吃鱼,小姐请吃这南方运来的笋子。少爷一定中意牛肉,我府上这小火慢炖牛肉那是极其入味,少爷请多来点。”
宁郡守似乎是极其好客之人,推杯换盏的张罗着。乔氏却不怎么领情,一脸冷冰冰的样子。浣香心不在焉的随手拈起面前的菜肴,夹到什么就吃什么。乔先永却不明所以,不知为何这饭局如此冷冰冰,但因为肚饥,也不管别人神色,只管大口吃肉。
半个时辰中,除了桌上各人咀嚼之声外,只听得的到宁郡守一人说话之声。
宁郡守的独角戏唱了许久,看这桌上终是无人回应,他似乎也有些不耐烦,脸色一变,大剌剌的靠在太师椅靠背上说道,“吴夫人,怎的,老宁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夫人竟连个好脸色也不给?想来是夫人在那人面前立了功,有了地位,看不起老宁了?”
这话一出口,桌上其余几人瞬间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乔先永第一个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满脸疑惑之色,这宁郡守之言听起来,竟然和乔氏是另有一层什么关系?他说到的“那人”又是谁?乔先永不由得想起浣香上午在安江城吴家宅院的花园之中,紧张的和他说道过,这乔氏并非他真正的母亲。难道浣香并没有骗他,这乔氏背后另有人指示,来欺哄他乔先永?
浣香听到宁郡守对乔氏说话如此不客气,到并没有生气,反而一副满脸要看好戏的神情,一会儿看看宁郡守,一会儿看看乔氏。
房中最紧张的两人莫过于乔氏和她身后的张婆。乔氏手中的筷子不是自己放下的,而是明显被此话震惊,因此跌落在桌上,洁白的绣有荷花的桌布立刻被染的汤汁淋漓。乔氏一皱眉,迅速的看了一眼乔先永,继而低声对宁郡守说道,“宁正波,你瞎说什么?有些极其重要的事,要是被你搅浑了,我看你要吃不了兜着走!别以为你这两年,搜刮了些民脂民膏,多缴了些租子,腰板就硬了。我告诉你,你差着远的很呢!”
宁郡守的神色似乎刚开始确实被乔氏盛气凌人的表情吓得畏缩了一瞬间,随即又冷笑道,“上面的大事,我宁正波自然是不敢插手,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今儿既然安排到我这个土皇帝的庙里,说实话,咱也不是看你的脸面。我老宁听谁的话,想来你也清楚的很。我尽了我的地主之谊,你还冷这个脸,我看此间事一了结,咱俩还不知道彼此的结局会是什么呢!别以为这事儿你办了,你就能落个好。我也告诉你,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宁郡守话一说完,“啪”的一扔筷子,站起身来一摔门就走了出去。只留下面色铁青的乔氏,和面面相觑的乔先永以及浣香。
浣香冲乔先永眨了眨眼,示意他说话。乔先永看懂了浣香的眼神,小心翼翼的张口说道,“娘,这宁郡守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您别和他置气,索性我们住一夜也就走了。娘若吃好了,就请张婆送娘和小姐回房休息吧。”
张婆此时难得的做了个和事佬的角色,也走来搀起乔氏说道,“夫人不用生这种畜生的气!他这就是被惯出来的毛病!宁正波这人咱们有什么不知道的,也不知几年前是撞了谁的木钟,捞了这宁泗府的肥差,呵,还真当自己是土皇帝了,我呸!”
乔氏冷冷的打断了张婆的话,说道,“张婆子,你说话时,想好了再说。”又冲乔先永点点头道,“先永,娘今日坐轿时间太久了,确实身体不适,勉强吃完这顿饭,头晕晕乎乎的很,还是先回房休息了。门口有咱们家的小厮和这府中的仆从,让他们引你到你房间,早点安睡吧。”说完就颤颤巍巍的离开了这厢房,背影似乎都缩了一截,显然是宁郡守不知说的哪句话,真正的打击倒了乔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