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许久不见,颉利发不记得我了?”
“你”阿史那兀泰缓缓起身,盯着贺拔云章,身体竟战栗不已:“师,师襄先生怎么在,在这里?”
“怎么,颉利发可来,我就不能来了?”贺拔云章望了一眼无絮,笑道:“这位秦王妃,长相确实颇似剑山神女,只可惜颉利发认错了人。那剑山神女乃是突厥神山之人,怎会是秦王夫人?”说着走近阿史那兀泰,“我说过,兀泰走到哪里,我就会跟到哪里。今日正巧碰上如此盛会,说什么剑山神女,实在无趣,不如说说你的故事,才更引人入胜!”虽是调侃语气,却让阿史那兀泰再也笑不出声来。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阿史那兀泰顿时结巴道。
“你不愿说,不如我替你说,我瞧这殿内气氛不佳,不如说来博众人一笑,如何?”
“先生,莫要......”阿史那兀泰慌忙止住,拉着贺拔云章衣袖的使劲拽了一拽,乞求神色与方才的嚣张气焰判若两人。
贺拔云章低头拨去阿史那兀泰拽着自己衣袖的手,一声冷笑:“这里是大唐陛下的天下,我说了不算。”
阿史那兀泰立刻会意,转身便朝殿上李渊行礼道:“恕在下冒昧,方才言语只是玩笑,在下实在是想领略一番大唐气韵,故斗胆请秦王妃献舞。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大唐陛下赎罪。”
这忽如其来的转变令众人费解不已,李渊看着二人,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听闻方才所言,朕倒是颇想听听颉利发的趣事。”
阿史那兀泰赶忙再拜:“大唐陛下说笑了,小人琐事难登大雅之堂,说出来恐是扰了陛下清耳。”
“罢了罢了,今日是朝贺之会,不谈私事。日后,朕与众卿想听了,自然会找这位先生来讲”李渊笑着命众人再举杯同贺,阿史那兀泰这才暂舒一口气,不敢抬头再言半句。
殿内无絮抬眼望着贺拔云章,也才心有释然。
李世民立在旁侧,将眼前之事看得清清楚楚,此时方知那剑山神女之名应与贺拔云章有关。望着出殿更衣的无絮背影,李世民一时心绪难平,暗自退席跟了出去。
秀阁内,无絮在丫鬟芸香的帮衬下,吃力地换回了命妇冠服。
“王妃在冒虚汗?是哪里不舒服吗?”
无絮无力地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有些乏力而已”话音未落,便听见门外传来李世民吩咐宫人走开的话音。
无絮自然明白他的来意,打发芸香出去后,与李世民对面相视。
“二郎还在为我有所隐瞒而生气?”无絮终于打破沉默。
“为何此事从未跟我提起?”
“我只是怕你误会,怕......”
“怕我误会你和贺拔云章,还是和康鞘利?”
无絮怔怔地看着李世民,刹那间生出一种生疏之感:“二郎竟这样想我?”
李世民眉头忽动,避开了无絮直视的眼神:“我气的是为何无絮故意瞒我?我曾说过,你我二人心念相一,你曾为我跋涉千里,我怎会误会......”
“秦王殿下若是因我千里跋涉、辛劳之苦,才接纳我的话......”无絮强忍哽咽:“大可不必,我所作所为,皆是个人情愿,无需秦王可怜。”
李世民直盯着无絮:“那你以为我呢,我对你难道就不是个人情愿?!方才殿内所言之事,我毫无所知,我是你的夫君,看你受欺,竟要他来解围?”
“......”
“你我少年相逢,我自觉此天下,没有人比我更懂你,如今看来,不过一厢情愿,痴人说梦罢了!”
“痴人说梦?”无絮听着这冷言冷语,心痛地不禁苦涩一笑:“如今方觉,夫妻情真与否,只需一个‘信’字,便可明了。既然无信,何言相守?”
“你说什么?”李世民愕然失色,呆然望着无絮:“何言相守?你可知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无絮顿时心神恍然,情急之下的失口乱言让她不觉惊慌失措,却又覆水难收:“我......”
“此四字重有千钧,于你而言竟是鸿毛不如!”
“我非此意,我,我不知为何竟说出这种糊涂话来,我......”她拉住李世民衣袖,说话间,心内烦乱,眼前眩晕。
“不要再说了!”李世民愤然转身:“你说的对,既然无信,何言相守!”言罢,甩开无絮,决然即走。未至门处,却忽闻身后传来扑通一声,愤然疾行的脚步骤然止住,无意中回头一看,竟见无絮早已晕倒在地。
殿内群臣,欢宴将毕,宫人来报:“秦王妃身体有恙,秦王先行避席”,众人疑惑。而至席散,阿史那兀泰心惧贺拔云章,再不敢言。
殿外侧廊,卫黎儿悄追上贺拔云章,暗问道:“莫非你在无絮的饭食中也动了手脚?”
摘下金纹面具的贺拔云章,紧锁眉头:“我怎么可能给无絮的饭食动手脚......”二人面面相觑。
秦/王府内,李世民立在旁侧焦急万分。不待片刻,却见那医师不忧反喜,连连道贺。李世民不明所以,反问道:“医师何意?王妃可是生了什么病?”
“恭喜秦王殿下,王妃这是喜脉啊。”
“......你,你说什么?”
“贺喜秦王殿下!”
“你是说王妃已有身孕?”
“正是,只是尚不足两月。”
李世民难以置信,转忧为喜间,再看面色苍白、昏睡不醒的无絮,心内顿时五味杂陈,怨气早已烟消云散,心内只剩愧疚难挡。
“殿下,王妃脉象不稳,今日殿内一舞,颇费体力,如今又急火攻心,这才昏厥过去。近日,千万要安心静养!”医师嘱咐后,退出殿外准备药食。
李世民望着无絮,鼻内酸楚地跌坐在了床榻之侧。
“殿下,恕奴婢多嘴,此事奴婢本不该说,王妃曾多次嘱咐奴婢切莫跟殿下提起此事,怕殿下忧心。可是今日看王妃如此受罪,奴婢斗胆想要说出来。”一旁侍候的芸香低声委屈道。
“何事?”
“前些日,去千秋殿给德妃娘娘请安时,在场的娘娘们变着法的跟王妃过不去,德妃娘娘的狗还差点咬到王妃身上,还有......”芸香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李世民急声追问。
“还有,张婕妤还阴阳怪气地让王妃讲突厥之事,奴婢当时云里雾里地听不明白,今日想来,那些娘娘们早就有意跟王妃过不去,那哪里是请安,简直就是审问嘛。奴婢不知王妃在突厥遇见了何事,但奴婢相信像王妃这样纯善、聪明之人,必是依着自己的才智,化险为夷,平安归来的。这几日,王妃面色疲惫,饭食骤减,原来是因孕所致,这心内体肤之苦真是折磨人啊,奴婢瞧着殿下与王妃争执,于心不忍,说出这些话来,还请殿下恕罪”芸香一口气道出了久憋心中的实情。
李世民久久未言一字。
久站门外,驻足静听的一身影晃到门前,进得屋内:“秦王殿下,在下愿请舍去郎将之职,留在秦/王府内”说话者正是卫黎儿。
“是我错怪了无絮,今日情急之下,竟说出了那么重的话。”
“旁人恶言恶语也就罢了,秦王确然不该怀疑无絮”卫黎儿将二人突厥所遇尽皆告之,“今日殿上之事,显然就是阿史那兀泰在搅混水,意在让我们离心离德,秦王殿下怎么如此糊涂,竟然轻信妄言?”说话间,望着无絮道出实言:“无絮才学品行皆是万里挑一,哪个男人不会动心?!只是,无奈她只倾心于你秦王一人,别人也只能做个念想罢了。如今,身在这人心叵测的宫内,真不知她还会受多少罪?”
李世民如鲠在喉,哑口无言,紧握起无絮的手,千钧之重的心头,恍惚间有种险失所爱的恐惧:“黎儿,替我去办件事!”说着抬起头来:“去找贺拔云章!”
卫黎儿眉头顿皱:“秦王,不能......”
“传我的口信,让他想办法让阿史那兀泰不再胡言。”
卫黎儿这才会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是,属下遵命!”
院外鸟鸣,掠檐而过,似也在窥探屋内昏睡之人。直到日影过半,静谧屋内,沉睡多时的无絮这才慢慢睁开了昏沉的双眼。
“可好些了?”
乏力的无絮赶紧躲开李世民的目光,挣扎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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