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云与单雪、韩冰一商量,决定临时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去黄州府。其时,汉口只是陕西商人经汉水改道长江的一处聚集场所,集镇规模远不及对岸的省治武昌。因此三人下到江边,乘了渡船来到南岸。
三人中,韩冰从未到过江南,虽然年龄一大把,却是见啥都感到稀奇。刚一下船,忽听韩冰指着远处说道:“老二、老六,你们看,那里围着一些人在干嘛?哎呀,是一个女孩儿。”
“老七,不要大惊小怪的行不行?我们还是少说话、少惹事,免得被人发现。”单雪低声说道。
韩冰被单雪抢白了几句,虽然不敢还嘴,可眼睛仍是努力地往那边张望。走了几步,又兴奋地低声说道:“老六,又来了个女娃。哟,怎么打起来了?”单雪正要呵斥韩冰,忽然邬云停下脚步,说了一句“别作声”,然后凝神望着那打斗的情景。
“难道是他?”看了一会儿,邬云疑云顿生,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是谁?二哥,您认识那边的人?”单雪问道。
“不,应该不是他,他怎会是个女子?”邬云没理单雪,仍旧在那里自说自话。
“二哥,什么他、她、它的,什么事说出来大家听听。”韩冰说道。
邬云收回目光,望了望单雪、韩冰,说道:“那日在肤施县酆家屋前,我和老四遇见杨羡裕的两个徒弟和一个少年公子,双方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后来陈文祺赶到,从我俩的手中救下了他们。那少年公子一见陈文祺,便叫他‘大哥’,陈文祺也称那少年公子‘贤弟’。”
“那又怎么啦?”韩冰不解地问道。
邬云将手向人群中一指,说道:“我怀疑这女子就是那个少年公子。”
韩冰“嗤嗤”一笑,揶揄道:“二哥真会想象,敢将女子想象成男人。”
乌云正色道:“不,当时我就好生奇怪,两人手牵手握住不放,大男人怎会恁地亲热?看来应该是此女妆扮的。咦?你们看,此女的武功招式与当日那个少年公子极为相像。呵呵,若真的是他,要擒住陈文祺便不费吹灰之力了。”
“大哥有何妙计?”单雪问道。
乌云思忖了片刻,说道:“这样吧,你俩偷偷上去,故意喊出陈文祺的名字,看那女子有何反应。若他充耳不闻,便是为兄看走了眼,你俩便悄悄地退回来;若是她有反应,必是陈文祺的情侣无疑,你们便趁她不防,将她捉住。我下去租艘小船等候你们,捉住了她便连夜走人。有她在手,不怕陈文祺不乖乖就范。哼哼!”
“此计甚妙。老七,咱们走。”单雪一挥手,与韩冰两人向人群跑去。
此时,沈灵珊一掌制服了赵四,正与那个精瘦男子将他捆绑。韩冰大叫一声“陈文祺啊陈文祺”,果然听到沈灵珊接口问道“大哥,你在哪儿?”
单雪、韩冰二人大喜,趁沈灵珊神思恍惚之际,一袭得手。两人架着沈灵珊飞快地跑到码头,早有邬云在此接应,三人将沈灵珊捆绑结实,丢在船舱之中,然后拿起备用的木桨,将小船划得像离弦之箭,向下游疾驰而去,瞬间超过了许多船只。
一见是邬云,沈灵珊发指眦裂,本是雍容闲雅的她,这时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邬云,你这老贼、小人、无耻之徒,以多欺少、以大欺小还不说,还趁人不备暗算偷袭,真是丢了你八辈祖宗的脸了。”
“女娃儿,别说的那么难听啊,谁暗算偷袭你了?我们这不是请你一起去见你‘大哥’嘛。”自从领受“小王子”救出乌力罕的“任务”之后,邬云一路上惴惴不安。虽然与单雪、韩冰共同设计绑架陈文祺交换乌力罕,心里并无十足的把握。如今捉住了他的爱侣,以此为钓饵,不怕陈文祺不上老夫的钩。因此他的心情无比畅快,加之船在江心也不怕有人知道,遂任凭沈灵珊百般叫骂,仍是不急不恼。
沈灵珊的叫骂,惊动了刚刚被他们超越的那艘船上的客人。
船上,除了年轻的艄公之外,便是一个布衣长衫、唇边蓄有三绺白须的七旬老人。
“船夫,划快点,跟着前面那艘小船。”老人手指前面向年轻的艄公说道。
“老人家,他们划得太快,怕是跟不上呢。”年轻艄公加劲划了几桨,两船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无可奈何地说道。
“船上有备用的……桨吗?”老人显然对船桨不太熟悉。
“有,在船舱下面,您掀开船板就看得到。”
老人掀起船板,果见里面有两支小桨。老人抽出其中一支,将船板还原,然后对年轻艄公说道:“你把好方向。”说罢将小桨插入水中,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小船像被人猛力推动,瞬间蹿出丈余。年轻艄公大喜,忙以桨代舵,掌控着小船行进的方向,望那前面的小船冲去。
距离越来越近,按照两船的速度,不到盏茶功夫便可追上邬云他们。这时,年轻的艄公感觉船速慢慢降了下来,便不解地问道:“老人家,怎的不追了?”
“不必追上,跟着他们就行。”
“跟着他们?那……要跟到什么时候?”年轻艄公问道。
“跟到他们靠岸为止。”
年轻艄公有些犹豫,问道:“谁知他们在何处靠岸?若是他们要去九江怎么办?”
“那就跟到九江呗。”?老人淡淡地说道。
“老人家,您不是要去黄州府的吗?再说了,小的家里还有事情啊,今晚还要赶回去的。”年轻艄公急道。
说话间,两船的距离逐渐拉开,老人使劲划了两桨,口里说道:“事急从权嘛。前面船上那个女娃儿分明被绑架了,咱不能不管吧?老夫多付你船资便是。”
年轻艄公似乎有些害怕,说道:“小人家里实在是有事啊。再说了,前面船上有好几个人呢,您老人家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依小人看,咱还是别管闲事了。”
老人闻言怒道:“胡说。习武之人,原本就要扶危济困、打抱不平,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倘若那女子是你的妻女,你救还是不救?”
那年轻艄公被骂,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敬佩地说道:“老人家教训的是,小子就陪您跟下去。”
老人转怒为喜,从怀中取出一只十两的银锭,放在船舱,说道:“船资先给你,免得等会来不及。”
年轻艄公连连摇头,说道:“老人家,小人哪能收您这么多银子?还是按先前定的船资给吧,也算小人跟着您做了一回行侠仗义的好汉。”
老人笑笑,说道:“无妨,你就收着。”
年轻艄公担心地问道:“老人家,前面船上有三个人呢,而且看样子比您还要年轻一点,到时候您一人对付得了吗?”
老人摇摇头,说道:“那三个人老夫全认识,是江湖上臭名远扬的恶人,不仅比老夫稍稍年轻,武功也很厉害。若他们联手,老夫的确没有胜算。何况一打起来,还要维护女娃儿的周全。说实话,今日还真有些棘手呢。”
“这可怎么办?小人又不会武功,不然的话小人与您联手,事情就好办许多。”年轻艄公着急地说。
老人眼神一亮,说道:“你若愿意帮助老夫,倒也无须武功。”
年轻艄公爽快地答道:“您要小人如何做,请吩咐。”
老人低声与他说了几句,年轻艄公听后连连点头。
朦胧中,年轻艄公忽见前面的小船开始向左行进,忙低声对老人说道:“老人家,他们似要靠岸了。”
“啊?这是哪里?”
“我看看——老人家,巧了,他们也要去黄州。”年轻艄公兴奋地说道。
“好,待会儿就按刚才说的办。”老人手上一紧,小船飞快地破浪前行,不大一会,紧挨着前面的小船靠了岸。
老人将小木桨一扔,腾身而起,离船上岸。
“哎,我说老人家,您这船资给的不对吧?”见老人下了船,年轻艄公在后面喊道。
老人头也不回,说道:“哪里不对?不是说的二十文吗?”
“二十文?您记错了吧,先前明明说好了五十文的。快补上三十文。”年轻艄公跳下船,望老人身后追来。
老人边跑边气喘吁吁地说道:“说好五十文?好,就算五十文,老夫身上只有二十文,剩余的等老夫有钱时给你。”
“想赖账?没门。前面的大爷,帮小的拦住他,我要抓他见官。”年轻艄公边追边喊。
老人假装跌跌撞撞地跑到邬云等人中间,趁拉着沈灵珊的韩冰瞧热闹之际,突然挥掌向他拍去。夏夜虽没有白天热,却也不凉,但韩冰被老人的掌风一拂,竟浑身一抖打了个寒颤,随即手上一轻,沈灵珊被老人夹在腰间,已蹿出一丈多远。
“站住!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韩冰大喝一声,拔腿便追。邬云、单雪见状,也迅速赶了上来。
老人停住脚步,一把扯断沈灵珊身上的绳索,低声对她说道:“娃儿,顺着此路往前跑,不要转弯,我一会儿与你会合。”
说完转过身冷哼一声:“邬云,去年你差点没把我徒儿打死,老夫今日要与你算算这笔账。”说完朝他们背后喊道:“师弟,快点过来,堵住退路,别再让他们漏网了。”
邬云一听大惊失色,此人武功高深莫测,合自己三人之力也未必能赢,现在他师兄弟二人同时现身,自己三人岂是敌手?正准备招呼单雪、韩冰快跑,猛的灵光一闪:不对,若他师兄弟二人在一起,为何只有他一人现身,莫非有诈?
趁邬云等人患得患失之际,老人转身就跑,却见沈灵珊依旧伫立当场,“娃儿,你怎的没走?快跑。”边说边抓住她的胳膊,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
待到邬云明白过来,已是追悔莫及,身在异乡地形又不熟,便打消了追赶的念头。心里恼怒那年轻的船夫,转身来到江边要找他的晦气,无奈他的小船已到江中,正溯流而上,要追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