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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暗澹的长乐宫,却被无处不在的璀璨灯火,映照得明光四射。
祭月大礼被推后了半个时辰,所有人都企盼着那朵不合时宜的浓墨乌云,从今夜的主角身上移开。
尤其是想为腹中麟儿祈福的姜婕妤,更是满面愁绪,落寞伤神。
景德皇帝与她在临近拜月场所的一间偏殿内,相偎而依。
并将手心放在她小腹上,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我儿放心,今夜仲秋的月亮,一定是最圆最美的!”
姜婉儿娥眉舒展,打趣道:“陛下怎么知道一定是男孩儿?”
李阙先是一怔,随后颇有些无奈道:“倘若是位如你一般的女郎君,朕不在乎将皇位传给她,做第二个九州女帝!”
“什么?”
姜婉儿诧异地望着他,紧张道:“陛下慎言”
圣人微微一笑:“这里就你我二人,怕什么,况且这话,也并非是朕一时兴起。”
随后,他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李氏皇族坐拥锦绣河山,朕是看明白了……纵观九州自有人族王朝,哪儿一代存续超过三百年?倘若真是天命如此,有一位雄才大略的女子执掌江山,只要心存天理,事重民意,能还这天下一个祥和太平,有何不可。”
李阙言罢,深情低看了眼默不作声的深爱之人。
忽然问道:“朕走后,不如你……”
姜婉儿曾地站起身,紧张道:“陛下,臣妾之心,可昭日月,何必拿这般用言语试探?”
景德皇帝哈哈一笑,拉着她坐下,语重心长道:“婉儿无需如此敏感,想那北虞秦素,自登上帝位后,励精图治,将区区两州之地的弹丸小国,一手打造成了敢与我泱泱东夏相抗衡的国家,这等奇女子,连先帝当年都感佩至深。”
姜婉儿冷笑一声:“北地蛮夷,岂能与我中原大朝相提并论,陛下何须妄自菲薄,黑水城一战,家父定能让其全军覆没。”
说罢,她瞧着微微点头的圣人,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波澜骤起。
最近怎么看,他都不像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真诚敦厚的阙郎。
今夜这番话,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起。
如此反复试探,他究竟想做什么?
幸好自己从未有过效法北虞女帝之心,不然,他也不会继续让自己插手朝政。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有时男人的肚子里,沟壑纵深,更让人捉摸不透。
遑论是眼前东夏的一国之主。
隆武皇帝传位给李阙,恐怕不仅仅是因为长幼有序吧?
这时,高涂在门外启奏道:“陛下,姜司丞到了!”
李阙哈哈一笑:“快让这小子进来,朕得好好赏赏他。”
说罢后又拉着姜婉儿的手,开心道:“你家这个三郎,不但修为不凡,这查桉子也是把好手。”
“三郎的本事,可不止查桉这么简单?”
“哦?”
“陛下可知,送至黑水城的几百万石粮食,也是三郎的手笔。”
李阙愣了一下,纳闷道:“朕还说呢,连含嘉仓都没这么多粮食,他是从哪儿弄来的。”
“臣妾问过,三郎说是他有一个神仙袋,能变粮食。”
“这你也信?”
“他连神龙神将都能驱使,这有何难。”
“那不如让他为含嘉仓也弄些?”
“臣妾也是这个意思,可他说神仙袋只能用一次!”
“啊?”
不大一会儿工夫,一身蜀锦白袍的姜叔夜来至偏殿。
“微臣参见陛下!”
打死不相信什么神仙袋的圣人,上前一把拉住他问道:“你真能变粮食?”
姜叔夜尴尬一笑:“只能变一次!”
李阙犹豫了一下,指了指殿外乌云遮月的夜空,调侃道:“这么有本事,把那片云散去呗!”
这时,李婉儿劝阻道:“陛下,您怎么也耍起了小孩儿脾气,风雷雨电,人间四季那都是司掌之神的职责,三郎一介凡人,难不成还能呼风唤雨不成?”
“哎,朕也是着急,瞧你无法为腹中麟儿祈福,一整晚都闷闷不乐。”
姜叔夜看了眼阿姐,投去一抹狐疑的目光。
“三郎,祈福祝祷不过形式而已,心诚则灵,何必拘泥这些……”
姜婉儿言罢,叹了一口气,不由自主替朝殿外望去,难掩失望之色。
姜叔夜撇撇嘴,脱口而出道:“那不行,我试试?”
圣人李阙哈哈大笑:“姜司丞,若能真的让神都百姓得见月明人间,朕便赐你一道免死金牌,如何?”
姜叔夜心里一笑,没有免死金牌,整个东夏庙堂,有人能取我性命之人吗?
三人并排迈出偏殿后,同时望向寂寥星空。
姜婉儿打趣道:“陛下,倘若三郎没这个本事,您可不能治他欺君之罪哦!”
圣人李阙点点头:“无妨,只当是给他个机会,粮食都能变出来,万一呢?”
二人相视一笑,便心有默契。
随后看了眼煞有其事的三郎,嘴唇一张一翕间,似乎在都囔着什么。
“老金,帮帮忙呗!你好歹是条真龙,吞云吐雾对你来说,不是小菜一碟吗?这都俩月了,也该缓过劲儿了吧?!”
…………
紫薇洞天,小东湖。
背负双手的青冥太虚院甘道陵,正半躬着身子,仔细瞅着石屋后面这片灵田,以及那几颗看似平常的桑树。
嘴里还时不时唉声叹气,独自一人滴咕着什么。
“哎!前些年造访东海的蓬来洞天,黎瑾瑜他们那位老祖,连颗魂婴果都不舍得送一颗,哈哈,如今这些人面兽心果,要多少有多少,还有这神乎其神的灵米……这小子,可真是个大财主啊!”
正值甘道陵笑眯眯盯着石屋后院时,忽然听得小东湖传来一阵异动。
旋身一瞧,一道巨大的金色光影,自湖面勐然间蹿向空中。
光芒万丈,令人无法直视。
当大天师放下袖袍时,星光寥寂的紫薇山半空,那条金线已然朝着神都城的方向,疾速而去。
“啧……”
紫薇云殿外,青衣儒圣眉心紧皱,仰头盯着夜空中清晰可见的那道金线。
“这个三郎,岂可如此任性?”
米夔无奈摇摇头,呢喃了一句后,旋身看了眼满脸艳羡的水镜先生。
方朝树捋着颌下微须,笑言道:“仲秋之夜,这么一副光景的确是有些遗憾,此举若能让她拨开云雾,倒不失一桩美事。”
夫子不以为然,悻悻然道:“那你可知,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这神都城卧虎藏龙,人心更是难测!”
…………
彼时,人间仲秋之夜,如镜满月横空,霜华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