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积雪纷纷抖落,斜坡上的雪层更是节节断裂,崩塌滚落。
倾泻而下的雪层之中,白雪流动如水银,忽而浮现出半个身子,从漫漫雪浪中滚落而出,孱孱弱弱,瘦瘦小小,正是赵浅黛。
宋离喜出望外,拍地而起,忽地朝赵浅黛一扑,抓住她手腕,轻轻扳过她身子一瞧,但见她面色冰冷苍白,闭气多时,却是早已昏厥,不省人事了。
权勿用眼睛一瞟,见两人所站的雪地松松垮垮,摇摇欲坠,心中狂喜不禁,立时连抡钢锤,直朝那雪层断面狠狠砸去,如此连抡七八锤,雪面承受不住,忽又巍巍然颤动起来,有欲崩塌之势。
宋离立足不稳,如踩棉花,忙抱起赵浅黛往上飞奔,奔出不到三步,脚下雪层已开始塌陷滚落,一双腿也不知不觉陷入雪中,动弹不得。
权勿用在雪地之中跳来跃去,兴奋狂喜,连挥钢锤,将那坡面积雪全全震松。
宋离半个身子已埋入雪中,双手却仍抱着赵浅黛,万分情急之中,忽聚内力,凝于掌心,将心一横,手肘一送,竟将赵浅黛抛了出去。这一抛之下,赵浅黛重重跌到高处,却是被跌醒了,“咳”地一声吐出口中雪水,慌忙叫道:“宋大哥,宋大哥!”
权勿用听闻赵浅黛醒来,狞笑起来,闪身上前,一把抓起赵浅黛身子,便要去拧她脖子。
宋离见赵浅黛受难,一颗心猛跳不止,几乎要飞到天外,心急如焚之际,忽见权勿用背后空门大露,灵光一闪,竟使尽浑身气力,一把将长刀甩脱而出。
长刀似电,如飞闪过,瞬也不瞬,嗤的一声,直插权勿用背心,贯胸而入。权勿用身子一抖,登时血流如注,软倒在地。
宋离面目惨白,冷汗涔涔,只觉后怕不已,两眼发昏,挣扎着身子爬出雪层,身上却连一丝气力也没有了,好容易从积雪中爬出,这才踉跄着奔向赵浅黛。
走近权勿用一看,但见他双目紧闭,早已没了血色,胸口衣襟上鲜红一片,异常可怖,一只手却仍死死扼住赵浅黛脖颈。
宋离昏昏沉沉,忙将权勿用双手扳开,将他身子推到一旁。去看赵浅黛时,但见她面色青白,却是早已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宋离强定心神,将赵浅黛抱入怀中,一面轻拍她脸颊,一面呼唤道:“赵姑娘,赵姑娘!”
赵浅黛悠悠醒转,一听是宋离声音,这才哭出声来。
宋离摇摇晃晃,立足不稳,忙安慰赵浅黛:“莫要怕,权勿用已死了!”
赵浅黛听宋离声音虚浮,气喘不已,只道他受了伤,一摸他双手,冰冰凉凉,不禁一怔,道:“宋大哥,你双手为何这样凉?是不是受伤了?”
宋离方才与权勿用恶斗一场,又眼见赵浅黛死里逃生,情绪起伏不定,气血上涌,加之此时气力已竭,勉强说道:“我不曾受伤,过一会儿便好了。”
赵浅黛从未见过宋离这般慌然失措,心中自是万分担忧,只觉四面八方皆是凶险黑暗,忙将宋离扶起,颤声道:“宋大哥,此地太危险了,咱们……且先离去。”
两人相互搀扶,同时转身,登觉眼前一黑,一条恶鬼般的人影已扑了上来,宋离大惊失色,忙抱住赵浅黛朝旁边一跃,回头看时,但见一人佝偻着身子站于雪地之中,以手撑刀,胸口犹淌着鲜血,脚下雪地早已染成鲜红一片,面目如鬼,笑声狠厉,正是权勿用!
宋离死死盯住权勿用,一张脸苍白如纸,面上肌肉亦忍不住抽动。赵浅黛扶住宋离,右臂往后一探,只觉宋离后背一片湿热,鲜血狂涌,登时大惊失色,叫道:“宋大哥,你受伤了?”
宋离摇摇欲倒,伸手将赵浅黛往后一推,道:“你让开!”
赵浅黛浑身发颤,忽一咬牙,下定决心,将宋离抓得更紧,道:“宋大哥,你同我一起走,你若不走,我也不走!”说时,眼中泪珠已滚落下来。
宋离又急又气,又是怜惜,不想赵浅黛平日乖巧听话,如今危急关头,竟不听自己劝告。
两人正自纠缠,忽闻嘭地一声,权勿用人却已直绷绷倒下。
宋离微微一怔,见权勿用倒地,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双脚一软,竟也跪倒在地。
赵浅黛眼前一片漆黑,不知发生何事,只觉宋离身子一倒,心内更加惶急,道:“宋大哥,你如何了?”
宋离急急喘气,平息良久,这才回道:“不用怕,没事了!”
赵浅黛抽泣不止,与宋离跪坐于雪地之中,脑海之中,却仍旧惊心动魄。
当时是,已是正午,大雪初停,暖阳直照而下,整片森林清新明亮,在逆光之中,恍若仙境。
两人呆坐半晌,正自怔怔出神,忽而听闻窸窣一声,一个微弱声音叫道:“救我……”
赵浅黛受此惊吓,早已草木皆兵,如今听闻此声,更是唬得浑身哆嗦。
宋离循声望去,但见权勿用瘫倒于地,身子却仍旧微微挪动,嘴中犹哼哧哼哧唤道:“救我……救我……”观其神色,痛苦万分,甚是可怜,双目涣散无神,早已奄奄一息。
宋离心中憎恶之情登时减了大半,恻隐之心陡生,忙道:“赵姑娘,你扶我起来。”
赵浅黛摸索着爬到宋离身旁,扶住他右臂,道:“宋大哥,你要做什么?”
宋离平心静气道:“去救他。”
赵浅黛登时脸色大变,手一软,将宋离放下,心中念及权勿用狡诈诡谲,凶狠残暴,不禁后怕,颤声道:“宋大哥,你当真要救他?”
宋离面不改色,见权勿用痛苦如斯,道:“扶我去!”
赵浅黛秀眉一颦,道:“要去也当我去!”说时,人已转身,摸索着声音朝权勿用方向走去,走出不到十步,脚下便绊到一物,正是权勿用的手臂。
赵浅黛心中虽害怕,但也只得壮着胆子俯下身来,双手一摸,忽而碰到权勿用伤口鲜血,又滑又腻,不禁失声尖叫,但又怕宋离替自己担忧,只得立马噤声。强定心神,这才问道:“宋大哥,我要如何做?”
宋离只道赵浅黛目不视物,无法替权勿用止血,但还是抱着一试的心态,说道:“你可知如何封他穴道,替他止血?”
赵浅黛微一点头,道:“我知道,我这就替他封穴止血。”
原来,赵浅黛虽不曾学武功,但身为华山派掌门之女,耳濡目染,竟也颇识得些点穴治伤之法。
赵浅黛硬着头皮,强忍心中恐惧,这才咬牙将权勿用的头摆正,从头往下是肩,自肩而下,又摸到颈,自颈往下,这才摸到权勿用胸前刀伤。赵浅黛轻轻褪下权勿用衣襟,小心翼翼确认刀口宽度长度,双指一并,这才替权勿用封穴止血。
宋离原来只道赵浅黛是个闺阁小姐,孱弱怯懦,眼睛又盲,受不得一丝苦楚,如今看来,竟是自己小瞧了人。
赵浅黛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问道:“宋大哥,还需做什么?”
宋离轻咳一声,点头道:“可以了。”
赵浅黛听闻这一句,这才缓缓起身,循着宋离声音摸来,谁知脚下刚挪出半步,却猛然被一只手爪死死扣住。赵浅黛吓得魂飞天外,身子向前一扑,人已跌入雪中,但闻一个声音狞笑道:“咳……小妹妹,你且留下罢,若是不能将我权勿用救活,你好留着陪葬!”
赵浅黛心慌意乱,却又挣脱不得,眼前又一片漆黑,更觉诡异恐怖,只觉权勿用那手爪冷冷冰冰,竟好似一双鬼爪粘附于自己脚踝之上,如何甩也甩不脱。
宋离不料权勿用奸诈狡猾如斯,气急攻心,刚欲起身,背心却猛然一痛,伤口越裂越开。
权勿用胸口遭受重创,求生心切,只是抓着赵浅黛不肯放手,嘿嘿笑道:“你们得救我,你们得救我……我若是死了,自当拉你们二人垫背,你们休想独活。”赵浅黛拼命挣扎,纠缠之间,竟与权勿用两人滚到山谷边缘,惊险万分。
宋离又惊又怕,又恼又急,勉力一跃,竟扑到赵浅黛身前,一把揽住她腰身,死命将她往回拉。
权勿用唯恐两人弃自己而去,面目狰狞,死死拽住赵浅黛不放,一口一口喘着气喝道:“不准走。不准走……你们一个也不准走。”
宋离此时才知权勿用无可救药,忽悔自己当初心软救他,登时将心一横,劈出一掌,直击权勿用。权勿用神智虽乱,却还知道如何闪避,身子一腾,竟躲过那一掌,直跳到宋离身上。
宋离本就有伤在身,经权勿用猛力一压,顿觉痛彻心肺,低呼一声,几欲昏厥。赵浅黛听闻宋离低呼之声,知他遇难,心中慌乱,手足无措间,竟拔出发簪,壮起胆量,循声直朝权勿用刺去。
权勿用正与宋离扭在一处,但闻“嗤”地一声,左眼猛然一阵刺痛,眼中登时弥漫出一阵液体,竟不知是泪是血。权勿用疼痛难道,嘶嚎一声,蜷曲起身子,滚到一边,摊开手掌一看,但见五指全是鲜血,左眼一片漆黑,这才知道,竟是那赵浅黛刺瞎了自己左眼。心头怒火不可抑制,狂吼一声,竟朝赵浅黛扑来,欲掐她脖颈。
宋离见他面目可怖,好似一只中了箭的野兽,胡乱冲撞,不禁汗毛倒竖,双足一蹬,人已跃上前去阻拦权勿用。
三人正自纠缠不休,忽闻“嘣”一声,身旁雪层竟突然断裂崩塌,直朝山谷中滑去。
赵浅黛处在最边缘处,此时半个身子早已悬于半空。权勿用惜命怕死,眼见雪层崩断,慌忙撒手退后,谁知刚退一步,身下雪层竟也开始松动下滑。
权勿用面目扭曲,狂叫不止,狂蹬拽拉之间,抓住宋离死死不放。
三人纠缠扭拉,只闻“嘭嘭”巨响之声不绝于耳,身下一空,人已齐齐跌入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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