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生烟立于檐脚,放眼一顾,但见四面八方红影涌动,凶煞邪戾,竟似一群野蛮、无所畏惧的恶鬼,疯狂涌至,状如杀人狂魔。
玉生烟居高临下,见此情形,竟有些立足不稳,不禁深吸一口凉气。正自惶然,猛觉双足一紧,两颗面目全非的红色人头已经爬上屋檐,贴住自己双脚,正伸展着一双血手往上攀爬。玉生烟心意慌乱,再也忍不住低呼而出,玉箫一划,瞬时将那两具血尸斩于脚下。倏尔回身,左腕却陡然被三只冷冰冰的血爪扣住,撕拉一声,竟连皮带肉悉数削去。三张惨森森的面目扑至,怨吼哀嚎,可怖至极。
玉生烟节节败退,血痕累累,紧握玉箫的双手也不由得开始颤抖,慌然道:“你们究竟是何人?”一言未了,只觉肩头一阵刺痛,不禁惊呼而出,回身一望,右肩已赫赫然留下了五个深可见骨的血洞,黑血直涌。
屋檐之上,血尸层层上涌,前仆后继,似红色的潮水铺天盖地而来,既没有知觉,亦不能思考,唯一的目标,就是玉生烟。
黑暗漫无边际,血腥之气越来越浓重,死亡的气息更越来越重,这注定是一个血光之夜!
玉生烟气衰力竭,伤痕累累,一身白衣早已染成了血衣,俨然是做困兽之斗了。
飘渺虚无之间,忽闻一道笑声传来:
孤魂掩面去,
血尸闻香来。
冷月清风泣,
煞鬼惊亡人。
玉生烟浑身冰凉,眼前一片漆黑,只觉身子轻轻飘飘,仿佛灵魂也已出窍,脚下一软,竟如落雁跌下。四面八方,血尸汹涌扑来,鲜血淋淋,怨煞凶恶,立马就能将自己湮没吞噬。
正在这时,玉生烟忽觉身子一紧,似是被一件温暖舒适的大衣包裹住,耳边恍惚听到一个声音,焦急呼唤:“玉姐姐,莫要睡,快醒醒,我救你出去!”
玉生烟昏昏沉沉,如坠五里雾中,强自睁开双眼,凝神一看,竟是赵浅黛!
只听她慌慌张张道:“玉姐姐,这些是血尸,是冲着你身上的鬼域花粉气味而来。我将你身上的味道掩盖住,就没事啦!玉姐姐,你快随我来。”
玉生烟迷迷茫茫,仿佛陷入一片虚无,心中虽又惊又喜,脸上却只能惨然一笑。身上已无一丝气力,更看不清眼前任何东西,只得任由赵浅黛扶住,踉踉跄跄往前奔逃。
行不多时,忽闻一人厉斥:“浅妹,你做什么?快给我回来。”
赵浅黛脚步忽地一顿,不禁泣声道:“哥哥,玉姐姐是好人,放了她罢。”
赵枕琴言辞更是咄咄逼人,喝道:“浅妹,你莫非要忤逆兄长的意思!”
玉生烟浑身冷汗,头眼昏花,只觉天旋地转,身不由己,有如大病了一场,心中却隐约知道:是赵浅黛救了自己。正自迷蒙中,只觉赵浅黛身子一颤,忽地跪倒,泣道:大哥,这次妹妹不能再听你的话了。倘若玉姐姐当真命丧血尸之手,我才悔恨莫及,哥哥若要强我逼我,便一剑将浅黛杀死罢。”
赵枕琴面色青白,铁青着脸,大喝一声,道:“你若当真要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当真以为兄长不敢杀你吗?便是父亲知道了,也绝难容你!”
玉生烟听在耳中,忽地冷笑一声,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气力,一把将赵浅黛推开,自己却径自退开一丈,道:“赵姑娘,你心地善良,可我不愿令你为难!”一语未了,神色陡转凄惶,忽地将一身裹身长袍掀去,掷之于地。
赵浅黛目不视物,但闻耳边血尸开始躁动,哼哧之声渐响,念及玉生烟转眼便被抓为碎片,不禁嘶声哭道:“大哥,求求你!求求你!做做好事罢,放过玉姐姐一条命。”
赵枕琴冷哼一声,拂袖转身,不再理会。
血尸一闻花香,陡然兴奋难当,嗜血杀人之心更甚,循着鬼域花之气息,纷纷调转方向,齐齐对向玉生烟,前仆后继涌来。
玉生烟茕茕孑立,强撑着身体,眼中浸满汗水,昏花一片,隐约瞥见凶凶红影汹涌而来,一张张面孔皆与厉鬼冤魂无异。耳边哀嚎怨吼之声不绝,那可是嗜血杀人的声音。忽觉右臂一麻,竟被血尸抓去一片皮肉,背后空门大露,登时招来一片血爪,抓肉见骨,抓衣带皮,痛如刀绞。左足猛然吃痛,支持不住,人已跌坐于地。密密麻麻的血爪,层层叠叠,纷纷抓向自己,四肢百骸竟痛到仿佛不属于自己。
身体早已失了知觉,耳边却清清楚楚听到赵浅黛的哭声,哀凄而真诚!有人能因我之死而痛哭至此,也算值了!
正在这时,神思恍惚间,玉生烟陡觉脸上一凉,竟有水滴洒下来!
一滴,两滴,成千上百,越来越多!
是雨!是雨!
忽地一声,雷声大作,似是发怒,风雷之后,豆大的雨点竟噼里啪啦的倾泻而下。冲刷着玉生烟身上的血渍,更冲刷掉玉生烟身上鬼域花的气息。
血尸逢雨,登时失了方向,茫然无措,皆四散开来。
玉生烟仰着一张早已苍白的面庞,尽情接受雨水的冲洗,尽管冰冷,却很欢欣。大难不死,绝处逢生!
双眼亦不再迷蒙,头脑亦已清明,忽一睁眼,已是破晓,虽然昏暗,天边却隐隐泛起了鱼肚白。
有了光,就有希望。
有了希望,便有再次活下去的勇气!
橘子洲头的鲜血,早已流成了河。梅林残败,树倒枝斜,红梅似血,零落成泥碾作尘,和着血水,流成一条溪。
玉生烟身上的血迹早已洗净,露出原本雪白的衣裳,飘飘扬扬,孤洁似莲,出于淤泥却不染其污,这才是玉生烟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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