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烟顺着风行云眼光望去,但见梅林之中,梅枝之上,挂有一物,摇摇晃晃,阴阴森森,甚是瘆人。
细看之下,竟是那管家鲍文卿的项上人头。
玉生烟眼帘微颤,诘问道:“你为何要杀他?”
风行云一面把玩那枚玉扳指,漫不经心道:“因为他不忠,不忠之人就得死。”
玉生烟道:“你太残忍”
风行云道:“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更何况是他这等无名无姓、无知无识之辈。”诡谲一笑,继而补充道:“你可别忘了,是你害了他。若不是你派遣他到陶然居偷船,他又怎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玉生烟闻此言,面上已露不忍之色。若鲍文卿已死,想必赵枕琴兄妹二人亦被擒住,无法脱身了,一念及此,秀眉已颦。
风行云却笑了,他喜欢看见对手暴露弱点,弱点暴露的越是明显,他就越是高兴。
他如今十分高兴,因为玉生烟的弱点已经暴露无遗,她太慈悲。慈悲的人,往往拖泥带水,儿女情长。
风行云不顾玉生烟心绪,扬扬意意又道:“斩其项上人头,这又有何残忍,你可知道,我做过最残忍的事是什么吗?”
玉生烟不答,身子却在冷风中摇曳起来,立足不稳。
风行云自顾自说道:“那最残忍的事,莫过于将他们的指甲一片一片拨出来,待到血肉模糊时,在撒上细盐。若是结了痂,便再将这疮疤一层层刮开,再浇上辣油。十指连心,痛亦连心,那种痛楚你可也知道?”
玉生烟不寒而栗,这才知道风行云的手段,如今念及他笑意吟吟的样子,不禁更觉可怕。
风行云哪里还是人,简直就是恶魔。
若说禽兽尚通人性,风行云竟是一点人性也没有。
寒风更紧,冷月已沉。
同样沉下去的,还有玉生烟的心。
玉生烟检点心情,道:“如此一来,那便该还你五剑了。”
风行云轻哦一声,道:“还有两剑?何来此说?”
玉生烟轻拈枯枝,黯然临风,道:“还有两剑,是替赵前辈兄妹二人讨的。”
风行云仰天长笑,道:“这两剑你无需替他们讨了。”
玉生烟不语。
风行云愈发得意,姿态傲人,又道:“他们与我俱是这橘子洲上的主人,何需你来讨。”似乎是怕玉生烟反应不过来,稍作停顿,这才接道:“你想不到罢,赵师兄妹诱你卸防,引你中计,你却一无所知,反倒一心欲救他们出洲。所以说,到头来,还是我赢了。”继而道:“不过,你既破了我的五行八卦阵,闯入我地牢,也算是不俗了,何况,这亦是在我预料之外的事。”
玉生烟舒眉一笑,反倒坦然,道:“其实不然。”
风行云心中蓦地一惊,不动声色问道:“噢?你早已知道?”
玉生烟微微点头。
风行云惊疑不定,追问:“你如何知道?”
玉生烟道:“第一,早在先时,赵前辈拨动琴箱机簧,暗发短箭,我心中便开始起疑。若非是那刽子手替我挡下这一箭,恐怕如今我已是箭下亡魂了。赵前辈偷袭不成,反倒射杀了那刽子手,恰好便以此做掩饰,以免我发觉。是也不是?”
风行云面色阴沉,但还是不得不点头,道:“正是!”
玉生烟又道:“第二,赵姑娘目不视物,一闻你来,脱口便叫‘风叔’,却被赵前辈喝止。我虽耳盲,却也听得一清二楚,这句话分明露了马脚。你与赵前辈兄妹二人若非相识,赵姑娘又岂会脱口唤你做风叔。是也不是?”
风行云面色转青,直言不讳,道:“正是!”
玉生烟上前一步,容光迫人,不徐不疾,道:“第三,我欲解救赵氏兄妹二人出洲,赵前辈却三番五次阻止,言辞迂回,不欲我插手,只是怕我误打误撞,撞破了你地牢之秘,是也不是?”
风行云白着脸,叹道:“正是!”沉吟半晌,忽而感慨,道:“所以我说,留你不得。”
玉生烟面容微展,道:“只是,我尚有一件事情不甚明了,是以将计就计,静观其变。是想看看赵前辈这样做,究竟意欲何为?”
风行云诡厉一笑,神色陡然一凛,道:“那是为杀你。”
玉生烟不解,问道:“为何想杀我?”
风行云正待回答,梅林之中忽而转出一人,高声道:“因为你武功高。”
玉生烟没有回头,她知道,那是赵枕琴。
另一个细碎的脚步,轻盈嗫嚅,那是赵浅黛。
玉生烟面色凄惶,虽不愿相信自己的推断,可如今看来,赵枕琴的现身,就是最好的回答。
天色迷茫,梅林残败。
玉生烟环顾四周,这才叹道:“因为我武功高,是以想杀我?”
赵枕琴面不改色,道:“武功高强之人就该杀!”
风行云接口:“武功高强的聪明人,那便更该杀。”
玉生烟淡淡问道:“为何?”
赵枕琴斩钉截铁,道:“武功高强之人势必阻碍我们的计划。”
玉生烟道:“我与前辈素昧平生。”
赵枕琴冷笑一声,道:“可你闯入了这橘子洲,闯洲之人,就该死。”
玉生烟凄然一叹,道:“前辈起初为何不杀我?”
赵枕琴拈须背手,道:“起初见你并非有意闯洲,是以欲让你自行离去。谁知你竟三番五次不解我意,反倒撞破机密。我忌惮你武功高强,心思机敏,亦不敢冒然出手,是以只得见机行事。”踱步上前,继而又道:“转念一想,你既不怕死,所学武功,又精微玄妙,世所罕见,若能将你赚到地牢,囚禁牢中,探得密录武功,岂非妙栽。”
风行云面色不愠,亦排步上前,道:“赵前辈,你不解风情也罢,我可是为美人而来。我不愿将这美人囚禁于那不见天日的密牢之中,若得与小姐共鸳帐,岂非更妙。”
赵枕琴一闻此言,油腔滑调,反倒不悦,一拂袖,心中暗道:“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非你迷恋美色,三番五次错失时机,我早已得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