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道:“没错,最危险的地方最容易被忽略,最危险的地方亦最安全。风行云虽派人搜查整个橘子洲,可我料想他下属必定不敢随意闯入他的卧室重地,我们权且可以先到风行云的寝房中避过风头。”
赵浅黛一闻此言,心中一阵激荡,赞叹不已,一双灰蒙蒙的眼睛也仿佛有了光,她真想看看这个足智多谋的玉生烟到底是怎样一个奇女子。
赵枕琴却是神色凝重,迟疑不定。
玉生烟眉眼盈盈,神色从容,道:“此刻若不当机立断,待到他下属悉数出动,再想走就难了。”说话之间,玉生烟已携着赵枕琴、赵浅黛兄妹两人躲入灌木,避过一波搜查的人。
赵枕琴无奈,虽无十分把握,但情形危机,也只得为玉生烟引路,直捣风行云寝房。若是再犹豫片刻,这时也就落入刽子手手中了,还好,自己亦不是迂腐不化之人,该决断时自当决断。
三人转出松林,绕过草堂,忽迎面望见一带假山,皆是插天的大玲珑山石,形态各异,气势恢宏,假山当中夹杂着些奇花异草,牵藤引蔓,萦砌盘阶,或垂条于山巅,或穿爬于石隙,异香扑鼻,藤萝荼蘼掩映处,掩藏着几条迂回曲折的小道。赵枕琴当头领路,赵浅黛居中,玉生烟殿后,神不知鬼不觉间,已潜入风行云寝房。这乃是一间极大的房子,龙蟠螭护,崇阁巍峨,与其说是房子,倒不如说是宫殿,一整幢屋舍,俨然是按照亲王府规格建造,极尽奢华,自不消说,却空空荡荡,只有风行云一个人居住。
三人踱进一处无人暖阁,果见无人搜查,这才放下心来,赵枕琴道:“咱们便在此地以逸待劳就是了。”赵浅黛微微一笑,轻声道:“玉姐姐果然料事如神,他们再如何费尽心力搜查,也必定想不到我们藏于此地。”
玉生烟笑道:“他们若是将整座橘子洲都翻了个底儿朝天,那时就该想到我们藏于此地了,不过到那时,我们三个休息够了,养足精神,吃饱喝足,也该换个地方了。”
赵浅黛奇道:“吃饱喝足?”
玉生烟笑道:“正是!”说话时,眼睛已望向里间的一张桌子,此时桌子上正摆着几样精致糕点,上前看时,正是: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各色果子、并一碟炸的金黄酥脆的梅花香饼。
赵枕琴正色道:“恐怕吃不得!”
玉生烟扶着赵浅黛坐到桌前,笑道:“这是风行云自己吃的点心,总该不会下毒的。何况我误闯橘子洲在他意料之外,他既非早就料到我会来,难不成早早就备下了点心,下好了毒,来恭候我们?”
赵浅黛听玉生烟说的有趣,忍不住腆然一笑。
赵枕琴想想也觉甚有道理,也就放心坐下,将焦尾琴小心翼翼取下来,平放于桌边。
当时是,暖阁中暖如春日,三人用了些点心,喝了一壶茶,冷冰冰的手脚也渐暖和,气力精神亦恢复不少。风行云若是知道三人此时有吃有喝,自己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不知该作何感想。
玉生烟转而问赵枕琴道:“赵先生,敢问你可知这橘子洲方圆大概多少里?”
赵枕琴三口两口吃下一块酥脆的梅花香饼,缓缓道:“橘子洲不大,前前后后不过一百三十多公顷。”
玉生烟又问道:“敢问风行云统共又有多少属下呢?”
赵枕琴心中默默数算,回道:“统共也有八百余人,不容小觑。”
玉生烟低眉细思片刻,忽而展颜一笑,道:“我估摸着三顿饭功夫后,他们也该搜查完整个橘子洲了,若是再找不到我们,风行云定然会料到我们藏于此地。”
赵枕琴点头沉吟:“没错,不到半个时辰,风行云察觉情况有异,必然会搜查到此地了。”
赵枕琴只觉玉生烟思维转动太快,敏捷灵活,妙计如涌,颇觉有些跟不上,甚为吃力。
赵浅黛接口道:“是以,半个时辰内,我们三人也该撤离了?”
玉生烟点头道:“没错!”
赵枕琴道:“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倾巢而出,我们三人可趁此时机,盗船渡湘江。”说话时,眼中不禁露出光芒,已觉这该是万无一失之策了,不料玉生烟却道:“不然!”
赵枕琴奇道:“如何?”
玉生烟道:“风行云诡谲多变,他必定不甘心我等如此戏耍于他,故而绝不会让我们轻易取船,试想我们如今目的为何?当务之急是何事?”
赵浅黛轻声接话道:“当务之急,为盗船,渡湘江,离开此是非之地。”
玉生烟道:“没错!是以,风行云即使再疏忽大意,也绝不会放过陶然居此重镇之地。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此时陶然居中,必定早已设下埋伏,等着我们去取船,自投罗网。”
赵浅黛心惊不已,道:“那我们如何是好?岂非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玉生烟拍了拍赵浅黛肩头,安慰道:“不用担心,我倒有一条疑兵之计。”
赵枕琴此时亦不得不打心底里佩服玉生烟,忍不住问道:“是何计策?”
玉生烟道:“赵前辈,你囚居于此一月有余,想必你兄妹二人想必对橘子洲一草一木都了然于胸了。”
赵枕琴点了点头。
玉生烟又问道:“依赵先生之见,此时此刻,何处最安全?”
赵枕琴摇了摇头,叹道:“我想得到的所在,想必风行云也猜得到,如今恐怕已无处可躲了。”
玉生烟沉吟片刻,道:“不妨事,现下我心中有一处好所在,只是,不知赵前辈与赵姑娘二人可否愿意受些委屈,屈尊前往。”
赵枕琴苦笑道:“什么委屈不委屈,玉姑娘但说无妨。”
玉生烟这才放心说道:“二位可记得橘子洲尾有一条浅溪?”
赵枕琴道:“自然记得,方才所饮之水,正是浅溪中的。”
玉生烟放心说道:“方才一路走来,我细细查看,才知假山后有一处泉水,泉水流经松林后汇入湘江,而松林中,恰有一处水闸,前辈如今可带令妹从假山暗道潜出,躲过搜查,行至松柏林时,便可藏于水闸之下,以枯草遮掩,万万不可动弹,如此一来,便可掩人耳目,只是,少不得要二位受这寒冻之苦了。”
赵枕琴低头沉思不语。
玉生烟继续说道:“只需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内,必有小船从水闸上漂下,到时候前辈取了船,便速速带着令妹离去,顺流而下,无需回头。”
赵枕琴不禁问道:“玉姑娘如何有把握取得到船?”
玉生烟附于赵氏兄妹二人耳边,如此这般细细道来。
赵枕琴听得出了神,情不自禁点头微笑,忽而神色一凛,皱眉道:“那玉姑娘你呢?”
玉生烟:“总有一个人要拖延时间,我就在此地候着他们。”
赵枕琴兄妹二人几乎齐声呼道:“那如何使得。”
玉生烟不急不慌,轻轻笑道:“前辈放心,我将他们引到此地,你们兄妹二人便可逃过风行云的耳目,你们若是脱离险境,我也就有法子脱身了。”
赵浅黛紧紧握住哥哥手臂,道:“可是……可是哥哥武功全失,若是遇到风行云属下……”
玉生烟道:“你放心,赵前辈虽中了化功散的毒,可他的焦尾琴却是一把极好的利器。风行云的手下,还没有能耐伤到赵前辈。”
稍顿了顿,又说道:“如今已过了三顿饭功夫,想来风行云也该带人赶往此地了,若现在不走,便错失时机了。”
赵枕琴还是放不下心,坚持问道:“那你如何脱身?”
玉生烟一双眼睛定住赵枕琴,道:“我自有法子,前辈难道还信不过我?”
赵枕琴当然信得过玉生烟,她聪敏机警,足智善谋,胸中自有韬略,还有什么放不下心,赵枕琴亦不是婆婆妈妈之人,一抱拳,正声正色道:“玉姑娘,大恩不言谢,我们兄妹二人此次一去,便在十里坡、烟波门、潇湘楼上恭候姑娘,直等到姑娘你安然归来。”说完,头也不回,拉着赵浅黛径直从偏门大步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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