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安静,只有几分季节的味道。
……
青竹看着饭桌旁愣愣的小人,叫了几次,可回过神又愣去,便也静立在一旁不作声。看着那眼中的一抹哀伤越化越开,在心里跟着沉沉叹了一口。
小乞儿不像个孩子,在青竹眼中绝对不是。他的眸子中藏有许多青竹看不懂的东西,有些甚至是在白烧云眼中都没见过的。孩子的目光很澄澈,他却偏不,可是以前小乞儿和老叫花在一起的时候,眼里也经常亮闪闪的,这些青竹不知道。
一声突如其来的玉箫声,打破了这片沉闷,小乞儿涣散的目光也聚了些过来。推窗细细寻去,月光清朗,皎皎明月缠着那缕箫声,轻缓慢行,在白家大院中悠悠萦绕。
“谁在吹?”小乞儿回过头,指着窗外问道。
“是公子。”青竹把眼弯在一起,笑看着窗边的小少主,“小少主要是喜欢,不如去找公子,你两很像的,聊得来。”
小乞儿闻言,沉沉摇了摇头,撑手趴在窗前,仔细地听。从前听箫声都是在红阁那样的热闹地方,具是佳人才子的风雅,如今听萧却不同,心里有些堵,箫声也有些愁。
“远远去看看。”小乞儿回过头道,脸上有些窘色。
青竹笑着不语,取件薄裳给小乞儿盖在身上,就推门出去了。
月色下,竹影斜斜织在院里,围墙上映了许多斑驳,有鱼浅浅搅动水漪,墙上的竹影也跟着晃。那箫声听着挺近,却也拐过了几座院子,从屋顶上传来。
有白衣坐在檐上,玉箫在手,朝着月亮。
秋里的十五月圆,于春夏冬都很不同,这个季节的月亮有一种它独有的惆怅和哀情。
“从前公子不吹玉箫的。”青竹在小乞儿身旁小声开口道,“说来应该是去了日落后就喜欢上了,府里的姐姐们都说是在日落山上遇到了意中人,教的是忧思的曲子。”
小乞儿的眉头微微蹙在一起,没有说话。
“可是哪有见了意中人,就丢了胳膊的。”青竹的声音多了些沉重,伴着那箫声,也跟着凄凄的。
“可能是给了山里的野兽吧。”小乞儿木讷道,可青竹不信,自家公子的手段可比野兽厉害。
“好熟悉的感觉。”小乞儿听着耳边的徐徐箫声,眼里哀沉,自语着。
“是《浦秋月》,懂音律的姐姐说的。”
小乞儿疑惑地看向她,青竹笑了笑,有音哀婉,从嗓子中跳出,忧愁百转,与那箫声叠在一起,想要惹人泪落。那坐在屋顶的白衣似有听闻,回过头看着,一曲箫声却不吹断。
影去月下眠,人走栈道浅,心茫茫,天宽宽,容不下一朵颜。
花开晚风谢,潮涨断垣野,声缓缓,地苍苍,藏不了一世解。
吹玉箫的人停下了,似仍有箫声绕耳,小乞儿抬眼望向屋顶上的人,屋上的人也看了过来,月亮清清映在眼中,安宁而忧伤,两双眼里有相似的东西在闪烁。
小乞儿回过身,往来路走去。青竹一顿,便赶忙跟上。
白烧云提起身边的酒壶,浇了一口,些许苦涩。
秋月,秋月,赏月之秋。赏字不好,有人陪才叫赏,望也不中,只好说是看,简单粗俗却透着许多孤单,可既是孤单,又偏偏要说许多。
小乞儿回到屋中,还坐在窗前看月亮。没有了箫声,月色越发静了,带着幽幽寒光,有些冷意。他的心中沉沉的,日落以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对于他有着太多难过。不理解白烧云那一剑,迷迷糊糊到了白家,做了个流血的选择,不敢懂好多伤心的话。
青竹看着小乞儿眼中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放了下去,可她知道,那并没有消失,而是藏了起来,可终究有一天还是要拿出来的。
……
沉沉睡去,就到了天明,什么事都可以先放放,以后再说,可能就忘了。
今天得开始继续修炼了,或许准确来说,小乞儿一直都在修炼,不过是炼的什么罢了。
吃过早饭,老叫花就带着小乞儿拐出白家后院的偏僻小门出了去,往城中热闹处走。
“他要去那个地方了吗?”还坐在屋檐上的白烧云喃喃道,竟是一夜未眠,“大概对他来说很残酷吧。”白烧云站起身扬了扬衣摆,纵身跃下。
日落山的一剑,白家的选择,他不知道小乞儿明不明白,但是他却明白了许多东西。虽说小乞儿没了身后那柄破剑,样貌变了许多,但他还是认了出来,小乞儿还掩饰不好自己的眼神。可对于白烧云来讲,这都并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