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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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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老太医望着陛下,祥和苍老的脸上皱纹褶子都叠起来,却笑得分外令人心安。他另一只染血的手覆上陛下的手背,轻拍,说道:“陛下,臣下确信她能活。”

    刚刚那么多郎中跪了一地的时候,刘肇只是散尽了魂魄一般地坐着。

    如今,倒是一点点的,回过了魂来。

    他的手终于有了一点温度。

    紧紧地握住她冰冷的手。另一只手擦去她唇角刺目的血色。

    他靠近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触碰她的鼻尖。然而,靠得这样近,他却依旧听不清她的呼吸声。

    他的鼻腔猛地发酸。

    “疼不疼。”

    啪嗒。

    几乎是无声的。

    什么,砸在了她的眼皮上。

    “疼的话,你为何却是不哭一哭呢。”

    曾经,你是那么喜欢掉眼泪的。喜形于色,许多许多,都忍不住,

    满腹的衷肠,你分毫不藏。

    何时开始,你会那般忍耐。何时开始,你竟让朕一点也寻你不到。

    千言万语,难以言喻。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声脆弱柔长地轻唤。

    “归荑啊……”

    -

    雒阳城外,天梧寺。

    窦南筝一身暗黑长衫,男子模样,执扇而立于前。

    肤色白皙,眉目冷冽傲气的少年郎模样,偶经前来求姻缘的女眷总是忍不住回过头多瞥她两眼。

    她却径直走向了寺庙侧院。

    近年来,西郊新缮的天音寺香火鼎盛拜者络绎不绝,而相比之下,这二十年前还算有些名气的旧时皇家寺庙,却亦是人影寥落了。

    看着几分破败的景象,窦南筝望着门庭内一侧,拿着木槌正捣衣的中年尼姑,走近了,折扇猛地一收,动作利落干脆,“冒昧一问,修林师太可是在此?”

    捣衣的动作猛地一顿,那人奇怪地抬眼来说:“修林师姐?她早已不是这寺中侍佛之人。如今也就在这担着劈柴烧水的职。不知施主寻她作何?”

    “哦,故人有些渊源。”窦南筝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我是她远房的亲属,此番前来,乃是家亲旧事烦扰。”

    既然提到是家事,那尼姑便也不好多问,多看了她两眼,便引这她往里头走去:“现下也不知在是不在,施主可得多担待几分,若是不再,也只好改日……”

    “若不在,我在此候着便是。”窦南筝冷不丁地接过话来。

    那尼姑噎了一下,奇怪地眼神再看了她两眼,这才应承道:“失礼失礼,实在是罪过……”

    却不想,那名法号修林劈柴的老尼恰巧还是在的。

    窦南筝细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待到那引路人走远了,这才朝着那灶台下正加着薪柴的老尼走去。

    她步履极轻,走近了,那老尼才若有所觉地回过头来:“你……施,施主……此处非尊佛之地,施主若是要拜佛,出了苑左拐正门入……”

    “修林师太,听说,当年的清河王侧妃便是是在你手下静修?”

    法号修林的老尼,面色未改,只是点点头,淡淡地说道:“原来施主是为了陈年旧事而来。只是此事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修林如今也并非侍奉佛祖之人,师太二字,是在担当不起。”

    窦南筝嘴角,扬起了傲然的笑意。

    -

    从何时起的呢。

    夜里的星辰璀璨,刘肇斜身倚在在窗旁,将朱色的窗推开两尺,戗风拂面,吹动他鬓角的碎发。

    抬眸,细细地望着漫天星辰。

    那时候,恍若还是这样的星夜之下。七八岁的男孩拿着一杆十数斤重的长缨枪,在凉风中舞得熟稔利落。

    远远地,隔着湖面的距离,看到了众人簇拥的那一抹华贵金裳,身后十八盏灯笼整齐两列,在夜色里晃目。

    “母……”

    他刚说出一个字,丢下长缨枪抬步,却看到湖对面的女子,远远地瞥了自己一眼,朝着他点点头。

    他的脚步不自觉停住。愣了一下,双手叠掌,高举过头顶,躬身行礼,而身侧的奴才们,都跪了一地。

    等到一礼行完,她已经侧身走上了旁道。他的瞳孔中映着两排灯笼,最后,成了一片黑暗。

    “殿下,这长缨枪,现下是练还是不练……”奴才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

    这样的夜里,他若不是想舞给她看,又何苦到这水榭之上来。

    他的母后,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她有着高傲如鹰的眼神,端庄的面貌对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

    但他终归是觉得,他是不同的。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他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至亲骨肉。

    就如同安顺皇姐同她母妃一般亲昵,有时候,他也希望她能够待自己多几分温存。

    男孩拾起红缨枪,微垂着头,眼光再次望向湖面。

    秋深了,他披着银丝锦缎外衫,在亭中颂书,目光却时不时瞥着左右。对面的太傅看着他,说道:“太子殿下,今日月中十五,娘娘只怕是要在殿中侍奉许久,不若改日……”

    尚幼的他,脸颊软糯一团。他看着太傅,又觉得不大好勉强,眼中闪过不甘后,还是对太傅行礼道:“今日是肇儿唐突了先生,还望先生不计肇儿之过。”

    太傅回了一个平礼,躬身退去。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皇后娘娘终于从陛下的殿中出来。他霍然起身,步子却缓了缓,走到她面前:“儿臣给母后请安。”

    窦皇后瞥了他一眼,只是那一如既往的眼神,他从不曾看懂。刘肇嘴角不自觉地笑,却又怕失了规矩,便只是抿着嘴,从袖中掏出书帛半卷:“母后,今日先生议题太虚之道论,先生言之肇儿此书可比大家,母后,您可要……”

    窦皇后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话猛地顿住。

    “今日,母后有些乏了。肇儿用功读书,母后是知道的。你是将来要承袭王位的皇储,书道武学,你原就该是拔尖的。”

    他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放平,看着她一步步离开的背影,他握着布帛还来不及伸出的手僵在原处,尔后慢慢放下,手指松开,布帛被寒风卷起到高高的半空。

    “呀,殿下!您的……”奴才看着他的脸色,赶忙去追,他却轻轻说道,“不用了捡了。”

    “殿下?”

    他回过头,笑得几分温良:“无妨的,不过一卷布帛罢了。”

    然而布帛却被一只长手捞住。刘肇望着那身形颀长的少年,一瞬间眼眶有些发红:“皇兄。”

    清河王刘庆将布帛放在他手中,语笑盈盈地说道:“肇儿。这怎可说丢便丢呢,这可是肇儿第一篇被先生冠以大家之论的文书。”

    男孩忍着,扬起了笑意:“如果是皇兄的话,一定是比肇儿写得更好的。”

    逆着光,刘庆嘴角勾起。

    “你是太子。这世上除了父皇,没有人是比你更好的。”握住他的手松开,他淡淡地笑道,“抓紧了哟。”

    刘肇望着手中的布帛,点点头。

    一年后冬深之日。

    他的鼻尖冻得几分通红,他屏退了旁人,在旧书阁内翻着史书。却在旧阁内听到了些许声音。

    “陛下。”

    是父皇?

    他觉得气氛几分诡异,一时间也没能出去。

    透过书缝,隐隐看见玄色衣袍一角。

    “交付臣下之事,已经妥当了。只是陛下……此事……”

    “没有只是。”父皇淡漠巍峨的声音响起,麻木到没有丝毫起伏,“朕死后,一切都必须是庆儿的……”

    他瞳孔猛地睁大。

    “朕心中,唯一的太子只有一个。朕早已允诺,会把一切都给她们母子。如今灵妆不在,安俟不在,朕只剩下庆儿。谁,也不能动朕的庆儿。”

    话语中的冷锋,将他的心割出一道深口,汩汩地流出血来。

    然而,此后不足两月,陛下病重。

    母后封锁了内宫,宫人紧紧看着刘肇,不许他乱跑出陛下的寝宫。

    窦皇后紧紧地扣住他的肩膀:“肇儿,今日之事,母后都是为了你。母后会把一切都给你,肇儿,你必须成为皇帝!”

    他看着奄奄一息的君王,不过三十几岁,却已经鬓发生白。

    他眼红着,轻轻唤了一声:“父皇……”

    “庆儿。”皇帝沙哑的喉咙喊着,伸出手,“庆儿,别怕……”

    刘肇一颗泪砸在床榻里,他伸出手,握住了那微凉而粗糙的手掌。

    “庆儿,在把一切都交给你之前,朕不能……不能去见你的母妃和姐姐,庆儿……朕,朕一定会护住你,你别怕……这天下,这天下……”

    年幼的刘肇,什么话也不曾说,只是那样看着,眼泪从眼角滑落。

    门外传来喧闹之声,他听到皇兄的声音在门外怒吼。

    “狗奴才!你凭什么拦本王!父皇!父皇……你给本王滚开!”

    “父皇!我是庆儿,父皇!”

    门外大声的呼喊,让刘肇有些不知所措。

    皇帝仿佛若有所觉,痴痴地喊道:“庆儿……朕的庆儿……”

    刘肇松开手,起身往门外走去。手刚刚触及到门栓,却猛地,被窦皇后一个耳光甩在脸上。

    他被打得有些蒙

    “肇儿,去陪你父皇。”威严的声音,默默地响起。

    窦皇后打开门,外面喧闹声瞬间变大,走出去之后,又将门紧紧关上。

    门开关之间,刘肇看到外面皇兄竭嘶底里的模样,眼睛赤红如同鬼魅,脸上也数道伤痕,渗着血色。被刀枪所指,却依旧奋不顾身。

    他踉跄着,几乎是爬回父皇的身侧。

    “父皇,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是皇兄呢?”他轻轻地说道,“为什么,肇儿不可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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