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遇见她,是在除夕之夜。
那一晚膳,大哥窦宪不只是第多少次提及他的婚事。言语之间莫不是他年纪不小,马家的三小姐颇有大家风范,理应多同马家走动走动。他听得烦了,便随便寻了个理由,到雒阳城外的洛水边遛马。
也不知是人遛马,还是马遛人。他倒像是被马儿牵着走,毫无目的地打发漫漫长夜。
不知为何,他开始想念起了九年前离开雒阳的四哥窦甯。
他过得怎么样呢?应该和四嫂在一起,很是幸福吧。也许远离雒阳的日子,才会得到真正的自由。他摸了摸腰间的笛子,那是四嫂离开的时候送给他的。四嫂原本是雒阳城里有名的乐姬……
乐姬。对啊,四嫂,她的出身和风若一样,但是命运却有如此大的差别。
他缓缓抽出笛子,想要吹奏一曲。然而笛声还未响起,他先看到了什么似的,眼睛定定然盯着某一处。
枯萎的芦苇丛里,影影约约他仿佛看到一个人影。
他松开了马,安抚地摸了它几把,示意它不要出声,轻手轻脚地朝前走去。人影也越来越清晰。
那一日三十,天空无月,但是星辰粲然。
星光投影到偌大的洛水里,细细碎碎的光映衬着岸上枯萎的芦苇,河水蜿蜒绵延,远处山影绰约,这么一看竟是一片绝美寂静的景象。
水边上有一红衣翩翩然起舞。
风声水音为奏,她舞姿绰约妙曼,有令人震撼的美感。女子的罗裙层层叠叠,若菡萏盛开随风摇曳,又似初春蝶影翩跹。
待到她一阵阵轻旋,他才看到女子是赤足伫立于水中步影轻盈,踩碎了星影水花。
那样刺骨的洛水,她赤足而舞。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生出了几丝异样的感觉。
那舞姿堪称绝世的华丽,但是,却给人以落寞寂静的触动。不知为何,那时候他只是想,这个人心底一定埋藏着很悲伤很悲伤的事。
待到看清她的面容,他原本想要向前的步子却止住了。
眸光清浅,面容倾城,与初相见时不同,她的嘴唇不再苍白,反而是火焰一般炽烈的红。
她是,青釉。
舞步在旋转中戛然而止。她看到了他。目光寂然,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似乎是他无理造次了。
然而在他开口之前,他却听到她说:“我记得你。”
“青姑娘。”他略行一礼,看向了她的脚。这裙子原本就比人要长上几分,此刻裙裾随着流水轻扬,她几乎整个脚踝都没入了水中。
十二月的洛水,是彻心的寒冷。
她明明是面无表情,但眉目间总是生得几分幽愁的意味。这样的气质,总教人觉得慕之,又远之。
“你帮过我,这一舞,便算是回报了。”她起身便要走,窦瑰却喊住了她。她止步,却见他脱了脚上的靴子递给她。她微微颔首:“我岁身份微贱,却也不是乞丐。”
“姑娘一舞现今叫价三千铢,那日我不过举手之劳,怎么受得起这么贵重的回礼。只好倾囊相予了。”说罢,把身上的大氅也脱了下来,披在她肩上。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后,琢磨了一下,又一声口哨把马儿也唤来了。
他扶着她上马,说道:“这样,差不多有三千铢了。”
青釉并不是毫无见识的人,单看这一匹马,毛色纯柔亮丽,骨骼身形挺拔,是一匹上等的千里良驹,便是不止三千珠了。
“如此,公子与我便是两两不相欠。此后,相见陌路。”她在他的帮助下拉着缰绳一策,马便稳稳地跑了起来。
许久后窦瑰觉得寒风肆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个什么状况。大抵今夜想多了旧事,人也变得感性糊涂起来。
他自嘲地笑了笑,拢了拢衣衫觉得石子路特别硌脚。
同时又觉得自己真真是荒唐了一回。
走了半刻钟,才走出了那片芦苇地。他却有些辨不清方向了。勉强确认个方向,走了没两步听到身后哒哒马蹄。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心底先升起了一丝欣喜。
回过头,看到夜色下红衣灼灼。
她看着他,良久,说道:“你要朝这个方向走,是一辈子不想回雒阳了吗?”
他这才知道自己走反了方向。抓住她朝着自己伸出的手,他一下上了马。掉了头,势如疾风地往雒阳城奔去。
“式微。”
她的声音仿佛飘渺在风中,他反问一句:“什么?”
原以为她不会再回答,却不想,她字字清晰地又回答了一遍:“那支舞,名唤‘式微调’。”
他听清了,沉默了一会。戗风拂发,软玉在怀。他说:“不要再跳那个舞。”
今日已经够疯,索性,便再疯一回。
四哥当年寻得真心,那样的淳朴的心心相映,为什么他却不能呢?
“随我入王府吧。”他陡然说出的话让自己都一惊。脑海中空白了许久,才想到大哥到头肯定又要怒于他的不争,他素来讨厌莺莺燕燕之流。
但在刚刚看到她起舞的一刹那,他真的瞬间有些理解了古人痴迷女色的那几分心情。
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然而坐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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