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唤,却半晌没说出话来,良久才道:“罢了,她亦有她自己的人生,为人父母,到底也不能够决定她的一生。”
“那,”少年似是有些急,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延缓他们离开的理由,苦思冥想了一阵后,一个跺脚:“四嫂现在还身子不便呢,为何不等小侄儿出生后再行离开?”
女子抚了抚自己的隆起的腹部,窦甯也终于面色缓和。肚子里即将到来的小生命,是他们现在最大的希冀了。
“不了,”窦甯面色淡远,似是在构想着什么:“我希望这个孩子,从出生起,一直到他老去,死去,都不会和雒阳城有任何关系。若他为男儿,我会教他习武,念书,作画。若她为女儿,夫人会教她吹笛,弹琴,歌赋……”
“雒阳城表面繁华似锦,可底下东西盘根错节。”窦甯的眼眸陡然变得幽深如潭水,但当目光转向她的肚子时,变得缓和如春日:“所以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
少年一直紧紧攥着的拳头隐藏在袖子里,此刻,无奈的缓缓松开。
“一定要走吗,那,孩子的名字呢……南筝的名字是大哥起的,这个孩子的名字……”少年忽然说讷讷道。
“已经想好了。”窦甯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头:“五弟啊,如果说有什么需要你做的,那就是照顾好南筝。这也是我和你四嫂最大的,唯一的牵挂了。”
“嗯。那,如果是男孩,名字是什么?”窦瑰想起曾听别人说起过大哥为南筝取名的趣事,原本紧绷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笑意。
窦甯偏过身子来,看向身后的雒阳城,薄唇微启:“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窦瑰似有所悟,良久,再问道:“若为女孩呢?”
这一次,窦甯看向了那旁边眉目如画的女子,窦瑰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三嫂,却见她向前一步,握住了窦甯的手,淡然说道:“自牧归荑,洵美且异。”
两人对望一眼,相视而笑。恍若在雒阳城中经历过的所有争斗,猜忌,起伏,荣辱变更,都不再重要。
窦瑰垂目,行了个虚礼说道:“既是如此,四哥……你便走吧。”
他点点头,扶起女子再次回到了马车上。窦甯上马车前顿了一顿,望了一眼窦瑰,最终还是入了马车。不远处就是城南门,那马车速度不快,可是却丝毫没有迟疑,不久便越过那南门而去。
窦瑰站在原地,牵着他的马,良久都未曾离开,只看着那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于视野。
窦瑰的眼眶又红了,可他想起四哥说过,男儿不轻泪,于是他拼命地忍住。只是此生此世,怕是再也见不到四哥了。
想要从此远离纷争,生命里里只剩下彼此深爱的人。
想要从此不再触摸沾满鲜血的荣耀,不再踩踏着别人的尸骨前行。
最重要的是——
腹中的孩子,我们新的希望,一定要给这个孩子,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从此,雒阳城中,再无窦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