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澜冷笑一声,眼前女子好胜心如此之重,几次三番想都落于自己下风还不甘心,还真以为做买卖谈生意,谁后说话谁才得了先机和主动?若是旗鼓相当的两人谈判,自然要锱铢必较步步为营,可如今双方筹码相差如此悬殊,此女却还是自作聪明的耍这些小手段,倒是有些自取其辱了。
念及此处,云雪澜笑道:“其一,我要你西楚隐匿各处的武者名单,从下武境到上武境不可缺少一人。放心,这些人我不会动,依旧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中;其二,你兄妹二人需继续听从写信之人的调遣,只需暗中将各类密信誊抄一份,我自会安排人手与你们联络。待到日后,你兄妹二人与手中的西楚遗民需要听我调派一次,不计生死;其三,我要你西楚的传国玉玺。”
似乎是没有想到少年会提出这般要求,陈楚寒脸色阴沉的看着少年,好像在等对方一拍手说“刚才都是玩笑,现在我们来好好说说。”
斜靠着廊柱的陈楚河听到屋中传出的话也险些坐倒。只是他身侧的随从眼神中利芒闪烁。
“怎么?陈姑娘让在下说说自己的想法,如今说了陈姑娘又当如何?”
“云公子好大的胃口,好大的野心。”陈楚寒语气冰冷。
“胃口倒是的确不错,只是这野心可谈不上,请陈姑娘莫要妄加揣测。”云雪澜的手在桌面轻轻滑动。
“那云公子要拿什么来与我兄妹做这笔买卖?”女子眯着眼睛看着少年。
“那另一家开的是什么条件,陈姑娘不妨说说?”云雪澜拿起茶盏,却又轻轻放下,拿起茶壶将先前移除的部分补上。
“陈姑娘何必装傻?难道不是先有人找到陈姑娘与令兄要谈一笔买卖,你兄妹二人便觉得,也可以与我一谈,无论是否谈妥,都可以以两家开出的条件涨涨自己的身价,便有了更多与两家周旋的筹码。既然如此,姑娘不妨直接说,给你们写信之人开出的条件,看看在下是拍案而起还是愿意加价。”
“他们可助我大楚复国。”陈楚寒一字一顿的说,似乎每一字的掷地有声,便使大楚复兴的希望更坚定一分。
“陈姑娘如此聪慧之人,这种画饼充饥的诓骗稚童的话姑娘也信?”
陈楚寒喝了口茶,手指在桌面点了点,“为何不信?”
“既然如此,陈姑娘又何须找在下?在来贵府之前,我便说了若是真的与姑娘做买卖,也是我云雪澜一人之事,与云隐山庄无关。想必姑娘与令兄也听说了一些传言,我在山庄中地位岌岌可危,本想仰仗着你兄妹二人手中尚存的西楚武者势力争一争自己的前途,却不想你兄妹二人早已择好良木,又何必戏耍在下?”
“云公子先前讽我大楚皇室附庸风雅,当知我楚氏皇族擅乐,不瞒公子我们手下培养了一批死士皆是琴修。云隐山庄的秘传之术一曲肝肠断闻名天下,若是云公子可将此法传于这些死士,我们便有了近百名以一敌百且可越境杀人的死士,复国之事胜算便更大了。”
“无论是我云雪澜还是云隐山庄,都不会助你西楚复国。”云雪澜大袖在桌上抹过,站起身道“买卖不成仁义在,既然陈姑娘与令兄对于我两次遭遇袭杀之事一直心怀内疚,为了让你兄妹心安,不妨送我百斤松尖雪以作赔罪?”云雪澜笑容灿烂的看着陈楚寒,似乎是在和对方讨要百斤白菜一般随意。
刚刚还因云雪澜丝毫不留余地的拒绝而心塞的陈楚寒,听见少年的话,险些一头栽倒过去。少年和煦的笑容在她眼中犹如面目可憎的恶魔。
“云公子当这松尖雪是秸秆谷糠吗?莫说百斤,如今存世的松尖雪怕也不足三十斤。我手中也只剩下不足十二斤,可以赠予公子五斤作为赔罪,还望日后云隐山庄与衔福城相安无事。”
“五斤?五斤太少。我向来饮茶如饮酒。不然就十二斤都送我,你们留着这茶也没办法招待别人,明珠蒙尘不如物尽其用。”云雪澜一改先前的郑重严肃,像极了一个不讲理的泼皮无赖。
“六斤。”
“十一斤。”
“八斤。”
“十斤半。”
“九斤。”
“给我包好了。另外,你这将军府与衔福城内外怕是还有几双眼睛盯着我们。马上便要去离阳州,去了别人家地界,这尾巴可就不好斩断了,所以还请姑娘协助我等脱身。”
半个时辰后,四驾马车缓缓从城防军的府邸驶出,四辆车外皆有隔绝阵法,上武境以下的武者无法窥探车中情景。四辆车前,驾车之人竟皆是身着黑衣的凛潭。
四辆马车先后从衔福城西门驶出,一辆从官道一路向西,一辆南下去往南海码头,一辆向北似要绕山而行,最后一辆则往西南村庄而去。
目送四车离府的陈楚河与陈楚寒兄妹二人正欲转身回屋,陈楚河身边一直跟随的那位随从突然开口问:“都按照我说的做了?”
“你不是在外面都听到了吗?”陈楚寒面若冰霜,声音充满厌恶。
“答应帮你们复国自然会做到,不要再动其他心思,想着再找其他的救命稻草。”
见到女子不再回话,随从模样的男子抬起头,自言自语道:“三张分身符,这位云少庄主出手还真是阔绰。他们在哪辆车上?”
“官道上那辆。”陈楚寒答道。
“我亲自带人截杀,等我回来再与你兄妹二人详谈复国之事。上面下了死命令,不能让此子活着进入离阳州,更要拿回丢失的囚牛印。”言罢黑影消失在当场。
兄妹二人一言不发的回到先前与云雪澜议事的房中。陈楚河关上门,叹息道:“我以为你是下定主意与云家合作。却不料你依旧还是选了他们。若是云世子不死,得知你在一直算计于他又当如何?”
女子低着头看着桌面上渐干的水迹出神。
“你真的以为他们会帮我们大楚复国吗?寒儿,你不要再痴人说梦了,你我都清楚,大楚亡了,回不去了。你又何必执着父母临终时的遗言?”陈楚河还欲再说什么,可是眼前的妹妹依旧低着头看着桌面,他循着妹妹的视线望去,只是云雪澜用过的茶盏摆在洁净的桌面上。
女子早已在心中回答了哥哥的问题,“我又何尝不知大楚复国无望?我之所以这样做,便是希望我们兄妹二人与大楚遗民可以今后安稳度日,我们陈家一辈子都在为大楚和大楚百姓而活。我希望你我兄妹可以今生为自己活一遭。我只有瞒过你,才能瞒过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