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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醒醒!”
沉闷的踢踹声落下后,被绑缚着的俘虏的头稍稍动了动。
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朝前看去,佛熙特用了少说十秒钟的时间,才把踢醒自己的人看清楚。那双在黑暗中幽幽发亮的紫色眼睛,正出奇认真地盯着自己。
“唔——唔——”
在视线聚焦到对方脸孔的瞬间,嘴部被金属面罩扼住的佛熙特发出了呜咽的吼声。这副有气不能出的模样实在太过滑稽,阿尔斐杰洛被逗得大笑起来。
“啊,不好意思。在和你对话前,得先把这玩意儿取下。”
拢起因刚才的发笑而抖落在额前的头发,阿尔斐杰洛体贴地拆下了将佛熙特说话能力剥夺的面罩。
顿时吸入到嘴中的空气,让嘴部被封印了很长时间的异族呛了一下。加注在他身上的治愈术开始自发地替他修补好破损的伤口。他的脸看起来虽然又脏又乱,污垢和血迹比比皆是,不过皮肤却非常完好,再也看不到任何烂开的迹象了。
头顶的石缝里每隔一会儿就会渗下肮脏的臭水,滴落在他的身上。潮湿的石壁上,令人作呕的白色虫子缓慢地摆动着肥硕的身子在蠕动。从昏睡中逐渐恢复神志的佛熙特悲哀地发现,自己依然深陷在这个抬头不见天日的山洞里。如今的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逃脱这地狱一般的囚笼。为了换取自由,哪怕要他交出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但只要有这个男人的封印在,自己就不可能打破束缚住全身的桎梏逃出去。他还要利用自己谋求更多的利益,是绝不会让自己轻易死去的。既然如此,这个稀客现在会找过来的目的,也就不难猜出了……
阿尔斐杰洛观察佛熙特,确认他的精神和身体状况并无大碍后,抱胸说道:
“碰到了一件有趣的任务呢。应该是出自你服侍的那位王的恶作剧吧?他把一个镇子的居民全都转移走了。”
阿尔斐杰洛曾在比萨见识过阿迦述是如何挽救部族的。王级别的异族施展的“惊密之扉”,似乎能传送数量广大的对象。不过现在,还无法得知刹耶采取的手段。而且比起手段,他更关心刹耶劫如此高调行动的背后目的。因此他才会在出发前单独赶到布雷西亚,向这位跟随了刹耶多年的老仆人征询答案。
在佛熙特坚持以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自己的过程中,阿尔斐杰洛粗略地将鲍勃提供的情报说了出来。
“我很奇怪,”他说,“你们的王为何不就近选择,而是要跋山涉水地劫掠远在伊比利亚半岛的一个不知名的小镇?那样的小镇,在匈牙利当地也有不少吧。就算是为了躲避卡塔特的耳目,也不必横穿大半个欧洲,跑那么远呀?”
据阿尔斐杰洛所知,上世纪四十年代立国的葡萄牙王国统治区域的北方边境,是一块贫穷而落后的土地。敌人之所以会舍近求远,将目标选定在那里,想必是他们认为卡塔特对那地方了解的程度有限。而且因其地域偏远,就算大肆用兵,也不会引人注目。不过这只是阿尔斐杰洛自己的初步猜测。现在,还是要听听这家伙的看法。
“哼……居然来问我这种事。”在发出微弱呼吸的同时,佛熙特开口了。空虚的眼神由于伤势,视力明显减弱,但他混沌的双眼依然布满了恨意的怒火,直视着敌人,“我王的深谋远虑,我怎么敢随意揣测。我已经有些年没听到王的声音,看见王的面容了。你居然会问我这个早就被边缘化的人物吗?”
即使已经连说话都非常困难了,但是他语气里包含的憎恨的气势,仍然强烈得令阿尔斐杰洛皱起了眉。
“啧啧,还是这么一副不合作的态度啊。丧失自由的你,确实已经闭塞了很多年。但是你可以发表自己的看法啊。”
“哈,那你就听好了。纯粹作为处决敌人的杀戮场,自然是越偏僻越不引人注意越好了。这实在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倒是你,还是赶紧想想对策吧。就凭你和其他三个龙术士,要怎样在我方雄壮的军队的践踏下活命?哈哈哈……”
佛熙特哑声嗤笑过后,前一秒还满脸从容表情的阿尔斐杰洛,此时就像喉咙里被塞进了一块岩石,呼吸阻塞起来,还猛地眯起了眼睛。
“……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我可没有告诉过你出战的具体人数。”
在他眼前,佛熙特的眼球霎时变成了无机质的灰色后又变回原样。
“哼哼,有那么意外吗?”异族嘲笑道,“你也太迟钝了吧。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发现不了,我怎么担得起‘王之眼’这一职呢……”
言外之意,卡塔特的出击行动,他早就提前知道了。
佛熙特的眼睛,是只要他去过的地方就都会纳入他的监控范围。这一范围非常宽广,表现为半径五英里的一个圆。想要看的时候,可以随时移动并切换画面。如果不是有龙王结界的屏蔽,一旦他将窥伺的目标锁定在卡塔特,那里的全貌大概也能尽收其眼底吧。这样看来,此时应该在圣伯纳德隘口等候自己的队友的情况……
“原来如此。”看到对方眼球一瞬间的变化,又听完他语带讽刺的解释,阿尔斐杰洛恍然大悟地重重点了点头,随后露出了笑容,“是我太过藐视你了。对于这一点,还请你谅解。”他的笑容带着残忍的意味,透着邪恶的色彩,“嗯,不得不挽回一下过去的失误了啊。”
干燥的皮肤突然有一种裂开的感觉,在这个随处都滴着水的潮湿山洞里,显得很不可思议,就好像空气中的水分顷刻间骤减了不少。这份感觉,使佛熙特极度不安起来。但是当看见浮现在眼前的景象后,他又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被抽取的水分在龙术士男子的指尖凝聚成固定的形态。阿尔斐杰洛熟练地制作出一把长度和匕首相近的冰刀,在佛熙特的眼前一划而过。
那张可憎的英俊面容,就在顷刻间不见了。
“啊啊啊啊!!”
肆意横流的鲜血,溅得佛熙特满脸都是。光明被剥夺,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
阿尔斐杰洛轻松地剜出了令这个男人最倚重也最自豪的眼睛,扔到地上,吧唧一声踩烂了。
看着无法反抗的佛熙特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庞,阿尔斐杰洛又露出了之前那种邪恶的微笑,“把你抓来的时候就应该刺瞎你的眼睛,那样就能阻止你这个偷窥狂偷窥自己不该看的东西了。不过你也是太可怜啊。明明自家驻地的情况,每时每刻都能看见,却无法通知你的族人来救你。”
不仅失明、连眼珠都被人挖出的异族男子痛苦地哀嚎了一阵,渐渐变得安静了,好像彻底心死了一般无力地垂下头,两个恐怖的血洞对着地面。他再也不能用愤恨的目光瞪着自己了,阿尔斐杰洛居然因此感到了一阵空虚。不过看他悲惨的样子,阿尔斐杰洛终于觉得完全发泄出了先前由白罗加挑起的怨气。没想到折磨人也能使自己如此愉快。
一边转动手中的冰刀,阿尔斐杰洛一边用仿佛在教导做了坏事的孩子一般的温柔语调,说道:
“听说你们异族只要心脏不被挖走,脑袋不掉,就算身体被切得零零碎碎的,也能苟延残喘。而我只是砍掉了你的手指和小腿,毁去了你的双目。想来,我是一个对敌人多么宽厚的男人啊。佛熙特,你还是配合一点吧。你也该知道我马上就要出征了,没时间在这儿跟你耗着。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哦。”
好像死尸一般的佛熙特,忽然抬起下巴,朝阿尔斐杰洛“看”了一眼。那对空洞的血窟窿是那么可怕,但是他脸上露出的一个笑容,却让阿尔斐杰洛感到迷惘。和他之前不是嘲笑就是苦笑的笑容全然不同,是凄怆的、挟着一丝释然,甚至惬意的惨笑。阿尔斐杰洛看着,不禁惊愕了半晌。这个眼球被毁、已经彻底丧失了侦测能力的家伙,为什么会流露这样的笑容呢?脑子不清楚了吗?
心底的迷惑也仅停留了一瞬,阿尔斐杰洛重新在脸上笼起露骨的得意之色,逼近对方。比起纠结于敌人不明其意的异常之举,现在还有更急需解决的事。
“有个你始终回避的老问题,如果愿意现在交代的话,或许我会发发慈悲?”
一面说着,一面用冰刀抵住对方。佛熙特的下颚被尖利的冰刺顶着,被迫抬起,受力点周围的皮肤一片冰冷,被挤压出带着血迹的凹陷。现在只要阿尔斐杰洛随便用点力,就能洞穿他的头颅。
为了不让对方有机会利用迫近的利器自杀,能够对魔力实体化的物品任意塑形的阿尔斐杰洛改变了冰刃的外观,使尖端稍稍变得圆滑了一点,然后用平稳的语调向束手待毙的敌人宣告——
“把你方每个将军的能力,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如果你还是不愿意配合……那我只能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刮下来了,你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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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的山风中,尼克勒斯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气味,鼻子不自觉地轻嗅起来。那股气息正从东面向隘口靠近。没过多久,所有的人都察觉到了。就算只是乘坐机械龙在空中低调地飞过,那个男人也毫不掩饰身上释放出来的充满威势的压迫感。只可惜在场的龙术士没有一个能确切地感应到他的魔力,都是通过声音来判断的。
阿尔斐杰洛控制坐骑稳稳地降落后,切断供应给机械龙的魔力,使那灰色的庞然大物暂且消失,在众人视线的迎接下朝他们靠近。
“你又来晚了啊,让我们傻等了你那么久。真不愧为‘总是迟到的首席’啊!”
当看到马西斯带着嘲讽的咆哮朝自己踱步而来的时候,阿尔斐杰洛的内心首度流露出懊悔的念头。
马西斯是个身材中等、样貌平常的火龙族人,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他那双颜色淡得出奇的、不同于他同类的怪眼睛。他是雅麦斯忠实的维护者。虽然论外形,他和雅麦斯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但他眼神中的桀骜,却和对方如出一辙。
阿尔斐杰洛在事先就有想过,马西斯可能会对自己不善,但是对方在他刚来的时候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还是让阿尔斐杰洛有些诧异。
虽然沉默寡言、不喜纷争的杰诺特不足为虑,可是他的从者马西斯,却是雅麦斯的狗腿子。他不像尼克勒斯那样脱离了对方的掌控,至今依然是雅麦斯的心腹。阿尔斐杰洛必须十分小心地对待他。只希望此行,马西斯能够以大局为重,别给自己添乱。
说起自己和这头火龙的交集,除了今天,就是十八年前的比萨之战了。那一次自己也曾不小心来迟了一会儿,不过当初是为了打造神杖,而现在……阿尔斐杰洛是不会告诉他和其他人,自己在集合前先去了一趟布雷西亚审问“席多”的。
“你不给我们个解释吗?要是错过了时间——”
“喂,别揪着这种小问题不放了。无不无聊啊你。”
不是杰诺特,而是尼克勒斯制止了马西斯。他用小指掏出耳屎弹飞,看似吊儿郎当的样子,却站到了马西斯和阿尔斐杰洛的中间,好像要将后者庇护在自己身后一样。希赛勒斯不禁为弟弟的举动侧目。
迫于挡在身前的尼克勒斯的压力,马西斯沉默了,但是依然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这头海龙的主人。那种眼神,阿尔斐杰洛曾在雅麦斯的脸上看到过。可是马西斯终究只是马西斯,没有他追逐对象的那股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魄力。如果换作是雅麦斯在这里,只怕敢于跟他顶撞的尼克勒斯又要遭殃了。
即使想到了不开心的往事,阿尔斐杰洛也没有要和那头火龙的走狗较劲的打算。明白事情轻重缓急的人们,也知道不能再傻傻地站在这里为这种小事浪费时间了。
“马上就要和未知的敌人展开新的较量了啊。”
柏伦格走上前来,这样说道。他的话开启了战前的临时会议。阿尔斐杰洛与他带有温暖笑意的金眸对视了一会儿,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这次面对的应该是一支不同以往的新势力。即使我们曾经与这支势力打过交道,现在也分不清楚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比之前在比萨交战的阿迦述阵营要狡诈凶狠得多。”
阿尔斐杰洛意简言赅地说完后,众人在片刻的沉默中互相对视了一下,德文斯提出疑问。
“首席大人,要如何迎敌呢?参考比萨的经验吗?”
龙族一般不会有人对阿尔斐杰洛采用敬称,因此德文斯的话怎么着都有股暗讽的意味。马西斯听出来了,冷哼着笑了一声。不过柏伦格却不像杰诺特那样任凭从者对首席无礼。他皱眉朝德文斯摇摇头,表示对从者的不满。
好歹柏伦格还能影响德文斯——那个一脸倨傲的海龙稍微收敛了气焰——不像杰诺特和马西斯之间,根本就是无交流。马西斯会来,完全是出于为卡塔特而战的义务。
不过在阿尔斐杰洛看来,德文斯说得倒也没什么不对。毕竟自己执行过的大型任务,也就刚出道时接下的那两件拿得出手。虽然这么说,但是这一次和当年的比萨之战有着决定性的不同,那就是阿迦述没有以全城的人做要挟。这也能看出阿迦述和刹耶在对待人类问题上的不同态度。
“比萨之战是少数战胜多数的一次幸运的个例。”希赛勒斯在这微妙的氛围中开了口,“倘若敌人的数量远超我们能应付的范围……”
“虽然这么说有点泄气,但是在敌军大举的侵犯压迫下,我们也只能撤退。”如此接口道,阿尔斐杰洛用真诚的眼神望向柏伦格,“到时候就要仰仗前辈为我们断后了。”
“不必客气,我自当尽力。”柏伦格沉稳地应答道,与首席对视,“所以你是以营救人质作为主要目的接下这项任务的吧?还是说,你有其他的考虑?”
他的目光仿佛看穿了一切。阿尔斐杰洛放弃了隐瞒。
“我老实跟你们讲吧,我对救援失踪的镇民并没有任何把握,只是为了在白罗加的阻挠下取得任务的掌控权,不得已的托词罢了。”
如此大胆的论调,阿尔斐杰洛选择坦言相告也是担了风险的。如果一个团队是在互相猜忌的状态下运作,那么一切就会在还没开始前失败。
但是不管怎样说,阿尔斐杰洛的这席话,还是太具有冲击力了。除了杰诺特,所有人听后都不免一愣,无比吃惊,休利叶尤甚。“阿尔斐杰洛,你不打算救人吗?”他连忙问道。
“也不是说一定怎样。”首席严肃地摇摇头,“如果能找到镇民,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只不过我对敌人选定的那个镇子有点在意,必须亲眼目睹了以后,具体的对策才能应运而生。在那之前,见机行事吧。”
虽然很想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地直捣敌人的老巢大干一场,但是以卡塔特目前的军事力量,是不足以撼动刹耶的势力的。直接冲到敌人的领地,无疑于找死。不过,佛熙特供出的情报的准确性仍旧存疑,也不能单凭他的一面之词就妄下判断。正因为这样,阿尔斐杰洛才更要通过这一次的行动来亲自验证敌人的实力。
掩去思绪后,阿尔斐杰洛的眼睛逐一扫过眼前的龙术士和契约从者们,心想就是这些人即将和自己远赴凶险未知的旅途。在出战的名单中,如今唯独鲍勃不在。没有龙族的从者也无法召唤机械龙代步的他,早就在阿尔斐杰洛把任务从白罗加贪婪的爪子中夺过来的那一天,就已启程前往伊比利亚半岛。他将在目标城镇等待和众人的会合。而在剩余的人中间,对那片区域最熟稔的,就只有——
“杰诺特前辈,你对那座小镇的情况了解多少?”
直到被当面提问,这位因其孤僻的性格而显得非常不合群的男子,才终于说了他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句话。然而内容却出人意料得简短。
“并无了解。”
就在大家吃惊地望向那张半毁容半完好的脸庞时,杰诺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奇异的表情,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无法说出口。
“可是杰诺特,你不是布腊加人吗?”尽管龙术士间的大多数人并不互相熟识,不过这件事,休利叶还是听到过的。因此,他才会迷惑地嘀咕道,“据我所知,龙术士里面就你的家离那里最近了呀。”
杰诺特深灰色的眸子一片暗淡。见这位似有心事的男子自卑地低下头默然不语,休利叶只好选择尊重他的隐私,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
但是杰诺特也不想由于自身的原因造成同伴的困扰,更不希望因此影响到任务,于是在短暂的犹疑后,表情转为坦然。
“我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被迫离家,成年后再也没有回去过。给你们带路估计没问题,我能凭印象想起来。不过其他的事,恐怕就爱莫能助了。”
杰诺特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他被灼伤的半边脸,褴褛的皮肤随着他说话时面部肌肉收缩的幅度轻微抽搐,看起来好像为什么事而有所触动。
比萨战役后的庆功宴上,这个男人曾在宴会接近尾声时给自己敬酒,看他当时的表现,阿尔斐杰洛就隐隐觉察出,杰诺特平常那看似不带任何感情也不爱与人相处的模样,应该不是他的本来面貌,是他想要隐瞒什么而伪装的假象。年轻时真正的杰诺特,绝不是后来呈现在人们眼里的那个样子吧。
这位历来不受龙王重用的龙术士说到最后,看了眼阿尔斐杰洛,仿佛猜到对方推荐自己的原因,因此流露出遗憾的表情。
看到杰诺特眼里的歉意,阿尔斐杰洛不介意地摇了摇头。就在他由于杰诺特的无能为力而陷入思考的时候,休利叶拍了拍他的肩膀。
“接到指令后,我通宵赶制了一批新型测压仪。”休利叶从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仪器递给对方,然后详细地解释道,“经过改良,这些新款在测量异族的雷压时会比以往更精确,灵敏度也更强。本体形态的异族的雷压进入侦测范围后,会在仪器盘上显现出紫光。当他们由人身过渡为本体的时候,散发的光则略微偏蓝。上面的指针和数字我就不解释了。”
阿尔斐杰洛手捧魔导器端详起来,随后休利叶又拿出了两个分给柏伦格和杰诺特。柏伦格诚心地向他道谢,杰诺特面露感激地点点头。几个人研究了一阵后,都觉得很有益处也很好用。
趁龙术士们挨头在一起研究装置的时候,希赛勒斯来到弟弟的身边。
“你就别再使性子了。和阿尔斐杰洛一起战斗。”
“……”就是因为明白兄长话里所包含的意思,尼克勒斯才不接话,带着有点不高兴的样子把脑袋歪向一边,故意躲闪他的视线。
“真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看着直到现在仍死要面子的同胞弟弟,希赛勒斯语气带着责备和无奈,叹道,“机械龙的速度比我们慢。等阿尔斐杰洛再被马西斯讥讽为‘总是迟到的首席’,你大概才会心满意足吧?”
“呃……”
这话激得尼克勒斯马上朝马西斯看去。只见和幼年玩耍的时候总爱欺负自己的德文斯站在一起的马西斯,此刻看着自己的表情反倒比德文斯还要不怀好意。可能他是将自己视作背叛雅麦斯的叛徒而感到生气吧。对于马西斯的态度,尼克勒斯并没有理睬,只是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带有鼻音的闷哼,然后转向了希赛勒斯。
“我知道了。不过必须是达到一定标准的任务才能够让我屈尊哦!平常的小事情,就让他自行解决吧。”
虽然面对的是兄长,不过尼克勒斯这段略带些闹情绪感觉的别扭回应,其实是对阿尔斐杰洛说的。听到兄弟间的交谈,阿尔斐杰洛转过头来,视线落在为了改善他和尼克勒斯的关系出过不少力的希赛勒斯脸上,眼神里带着感谢,心底更是升起了对于前方的任何困难都能够克服的信心。
“别高兴得太早,你可要注意了啊。”尼克勒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提醒他身为首席的主人,“我的背可没龙术士造出来的赝品那么稳当,也不是平凡小辈能待的地方。只有配得上的人有资格站或者坐哦!”
“……”
阿尔斐杰洛忘记了契约建立后每一次的争吵、不快,今天以前的所有隔阂,以及双方本性、种族间的差异所带来的立场上的矛盾与冲突。
至少,在这一瞬间,阿尔斐杰洛能够心无杂念地单纯以微笑的表情与自己的从者对视了。
出发前,众人又进行了一番讨论。在其他人发表见解的时候,唯有杰诺特始终保持缄默,但是又好几次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态。阿尔斐杰洛发觉后,感到匪夷所思。不过考虑到杰诺特本就是个极端孤僻且不愿以真实的一面示众的人,阿尔斐杰洛便不去在意也没有问。
终于,启程的时刻到了。隆隆风声下,天空仿佛被撕裂,迸射出蓝与红的光芒。闪耀着盛大之光出现的——是四头龙术士们非常熟悉的巨影。
德文斯、马西斯、希赛勒斯和尼克勒斯四头巨龙的真面貌,从被撕裂的虚空中显露出来,犹如真实记载于神话之中的“幻想种”。突破人类外壳来到主人身边的海龙和火龙飞驰在空中,发出雄壮的鸣叫。
阿尔斐杰洛要发挥出身为龙术士的自己全部的骑乘本领,最适合的地方莫过于尼克勒斯的背上。铺满了深蓝色龙鳞的宽阔背脊映入眼帘,那便是他的坐席和指挥台。在感慨和欣慰中,阿尔斐杰洛以站立的姿态登了上去,潇洒地站稳。尼克勒斯扭了扭头,鼻子里呼出粗犷的低吼。这对交换契约十九年的主从,终于第一次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并肩而战。
以天蓝的苍穹为布幕,四头巨龙振翅高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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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内的气氛空前压抑。凝滞的空气里,仿佛散发着凭吊和哀悼之意。
“佛熙特为我族鞠躬尽瘁,吃了那么多苦,想不到晚景居然如此凄凉啊……”
刹耶说道。他坐在主座,仰头发出哀叹。听到他的叹息,侍立在他身旁的华伦达因摇了摇头。
“虽然遭受了非人的折磨着实可怜,可是他泄露机密的重罪,绝对不会原谅。”
连性情一直都很温和的华伦达因的语气里,似乎都掺杂着挥之不去的怒气。刹耶听出来了,微微抬起左手。看到他的举动的将军,立刻温顺地低下头。
刹耶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因愤怒而膨胀在华伦达因前额的青筋,稍稍压平了之后,把视线对着室内的另两人。
早在1216年就和自己的族群断了联系的佛熙特,目前的生存状态是被敌人囚禁了。确认这件事是在今天的早些时候。佛熙特将自己储存的影像还原呈现给了刹耶。“王之眼”可以用取出眼球捏碎的方式,将他看到的信息传输给自己的王。坏掉的眼睛可以通过自己的意志再生,前提是恢复本体。不过以佛熙特目前的状况,暂时不具备再生的条件。他被敌人剥夺了一切行动的能力,关在与外界切断联系的山洞里。
确定佛熙特仍然没有死去的刹耶,在信息自动传回后立即组织了会议。不过出席的将军却只有霏什、华伦达因和南。
通过脑电波侵入部下的大脑,完全无视距离的远近,将信息送达。充分展现了自己超凡统御力的刹耶不仅召集了霏什等人出席会议,如今,远离据点的部下也已经收获最新的消息了。
领命在外的将军们会有什么感想,刹耶不得而知,不过眼前的三人,表情都蒙着阴影。虽然对佛熙特的不幸早有预见,但被捕的佛熙特没能守节到底,而是为了活命,不惜向卡塔特的首席妥协,这是每个人都没想到的。或者该这么说,他们可能想过,但还是在怀疑中否决了,心想佛熙特再不济,也不至于真的背叛刹耶吧。所以,在确切地知道了佛熙特的背叛事实后,每个人都表现得义愤填膺,无法原谅他。
不过,三人气愤的原因却不一定相同。比如霏什,在为秘密泄漏后的损失而深感不安。华伦达因气愤的是佛熙特的不忠会给刹耶带来忧患。不知他们有没有想起,还有一个叛徒也在这个房间里,因而有所迁怒。至于南,促使她愤愤不平的并不是跟她没有任何瓜葛的佛熙特,而是宝座上的那个人。
“对于知道了我方机密的龙术士,一定要将其杀死。”
霏什没有表现出内心的情感,用秉公行事的口气说道。看着他神情庄重的脸庞,刹耶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终于知道,一直使我不安的源头,原来就是那个被认命为第二任首席的男人啊。”刹耶王说,“当年给了阿迦述当头一棒的是他,如今抓走佛熙特、破坏了我铲除龙术士大计的也是他,真是战绩斐然呢。”他以一副轻松的样子笑道,“这个男人的存在对我们就好比是芒刺在喉。确实需要尽快摘除掉。”
“既然您也这么认为,那么您为什么不将参战的责任交给我?”
南突然放声高吼,往前跨出一步,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对于南带有质问意味的请愿,刹耶只是微笑,没有回答。但是他暧昧的态度非但没有平息对方的不满,南反而因为他的不表态,心中憋着的怒火更盛了。
“沙桀、文坎普达耳他们都被您赐予了证明自己的机会,可是您却始终将我束之高阁。王,难道您对我的身手有所怀疑吗?还是您根本就不信任我?!”
南的声音就如一头猛兽发出渴望战斗的嘶吼,大胆而充满野性。霏什和华伦达因不悦地注视着列席会议的这个女人,觉得她的言行实在太不知好歹。这个从曾经的敌对阵营投奔而来的女人,在如今的场合会被允许出席,全都是因为刹耶的宽容。她竟然还——
不过这两人对自己的偏见,南根本就不屑一顾。她傲然直视着具有决定权的那位王的双眼,金褐色的眸子里全是自负。
“说的什么话。”刹耶一直保持着脸上的淡笑,好像她的激烈言语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没有你布下的陷阱,我们可是没法引诱龙术士上套啊。”
“——我渴望的是鲜血。”她直言不讳地说道。
“不愧是南,斗志比任何人都旺盛呢。”这样说着,刹耶好像觉得很满足似的暂停了一下,赤红色的眼瞳深处尽是愉悦,看着南迷惑地皱起眉头的表情,隔了一会儿后继续说,“不过,也不是只有双手沾染了敌人的鲜血才能体现一个人的忠诚。而且,造出如此庞大的幻象的你已经很辛苦了。比起战斗,还有更简单更轻快的事需要你处理。”
刹耶不慌不忙地说完,视线忽然瞟向了角落。
在这个会议室,还有一个男子,与阴影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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