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他的语气里带着股临场表现出来的敬意。
奥诺马伊斯从他迫切的表情里读出他的心思,“你今晚不是为了跟我练剑或聊天才过来的吧。”
阿尔斐杰洛没打算隐藏自己的意图,反正也藏不住。“您对下午的会议有什么看法?真的要同意跟异族讲和吗?”
奥诺马伊斯的眸子染上一层透明的雾色,“还从来没有任由异族贴过来、我们跟他们和解的先例。如果这次应允,那我还需要继续训练候补生吗?所有的龙术士又将去往哪里?”他的语调听似轻柔,却异常得没有任何感情。
“老师,您有话为何不在当时就说出来。”
这次,奥诺马伊斯以沉默作答。因此阿尔斐杰洛只能猜测,也许是他认为说出来也没用。
“有一件事,我始终不理解。乔贞他……”
阿尔斐杰洛张了张口,说到一半就自己闭嘴了。他深知奥诺马伊斯向来不喜欢自己提到乔贞,明里暗里地和他作比较。不过奥诺马伊斯这一回并没有生气。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问为什么他做了那么多年首席,无数次下界讨伐异族,却对他们一点都不了解?”
阿尔斐杰洛默认了奥诺马伊斯的猜测。敌人在他面前曾多次提及乔贞,将他形容成杀人机器,并称乔贞对他们的事一无所知。想想就很在意。
“乔贞是完美的战士。”奥诺马伊斯说,“他的完美在于他杀敌的效率。他剿灭的敌人数量遥遥领先于其他龙术士,但他每次带回来的贡献也只是敌人的头颅罢了。你一次任务的收获,就超过了他所有的。阿尔斐杰洛,你对卡塔特功不可没。”
虽然奥诺马伊斯一反常态地说着赞扬自己的话,可是阿尔斐杰洛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他超出常人的第六感让他总有一种感觉,乔贞一定曾有过很多探知异族秘密的机会,但是他都错过了。
那男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他和敌人接触了近两百年,无数次地接近真相,为什么偏偏连一次都抓不住,每一次都让机会溜走了呢?拷问或者跟踪,怎样都可以。卡塔特对异族的情报止步不前,停留在近乎于一问三不知的状态,龙术士要负很大的责任,其中以初代首席乔贞为主。难道他们以为只是一味地杀死异族就可以了吗?
阿尔斐杰洛见过乔贞的次数虽然不多,可在这寥寥数次见面留下的印象里,乔贞在阿尔斐杰洛的心目中并不是一个缺乏感情的机器。达斯机械兽人族对乔贞的形容,究竟是一种故意的丑化呢,还是对乔贞的误解?又或许,误解了乔贞的人正是阿尔斐杰洛自己吧。
突然一个危险的想法涌入了阿尔斐杰洛的脑中。莫非乔贞也曾和自己一样出于私利,刻意隐瞒了情报吗?可那种事又不太像他那样的男人会做的。
阿尔斐杰洛不想再去思考乔贞的事。否定乔贞隐瞒情报的可能,就好像是在批评自己的行为一般。阿尔斐杰洛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想消灭卡塔特所有的敌人,而他自己正好也能受惠。
奥诺马伊斯提着两把木剑走向和训练场依傍而建的武器库。他离去的脚步声使阿尔斐杰洛缓过神。训练场空着的时候,每天都会有不少守护者来这边练剑,互相切磋武艺打发时间。但他们大都只顾练剑,忘记归还武器时要整理。只不过一天没有打理,武器库就变得杂乱无章,好多铁剑、长|枪没有摆放到原来的位置,七横八竖地摊了一地,落满灰尘。奥诺马伊斯爱惜武器如同爱惜自己的生命。跟着老师进了武器库的阿尔斐杰洛便帮他一起打理,擦拭完毕后再一把把放回去。
两个人坐在地上,手里拿着洗干净的抹布和灰蒙蒙的武器。
“龙族决不能接纳那群恶魔。”阿尔斐杰洛说这话的时候,是在他埋头擦拭了五把铁剑后。
“是么?”奥诺马伊斯随口问了句,眼睛盯着剑上的裂痕,连头也没有抬。
但是阿尔斐杰洛的回答却异常认真,“我会杀光所有的达斯机械兽人族。只要那样,就可以——”
奥诺马伊斯悠远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还没有放弃吗,那个理想。”
“我知道我的理想和我的身份有冲突,但我不会破坏龙术士世界里的法则。在异族还没被消灭干净之前,我会遵守您的教诲。”
他发现老师正看着他。
奥诺马伊斯不觉皱起眉,眼神里带着些不忍,“给自己背的包袱会不会有点太重了?”
阿尔斐杰洛目光撇向一边,努着嘴嘀咕道,“不会。”
奥诺马伊斯抬起头,与弟子视线相平,没有说话。
“这道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一定会贯彻到底。”阿尔斐杰洛嘴角一勾,笑了。眯起的双眼看向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无论有多艰难,我也要走下去。”
奥诺马伊斯凝视着他,眼底深处蕴藏着欣慰。他欣慰的不是弟子与异族势不两立的态度,而是他始终不曾忘却理想的那份常人难以企及的执着。
回头看着奥诺马伊斯脸上的表情,阿尔斐杰洛理解了,至少有人懂自己。
“龙族不能与达斯机械兽人族议和。”也许是受到了弟子灼烈的决心的感染,奥诺马伊斯放下手中的剑,缓缓地道出了深埋在心底最真实的想法,“龙族将高举正义的旗帜与异族抗争到底,即使代价是灭亡。”
严厉的老师浅蓝色的眸子深处闪耀着刀锋般的光芒。阿尔斐杰洛怔怔地看着他站起来。
奥诺马伊斯的身姿,笔直地站立在摆放枪剑的金属架子前,将他擦拭干净的武器一把一把插回原位。他的背部遍布着数也数不清的伤,密集在一起,有深有浅,有大有小,分割着他苍劲的肌肉。好丑啊,阿尔斐杰洛心想,无论看多少次,他都觉得丑。他几乎快认不出哪处伤是自己在最终试炼时留下的了。然而,奥诺马伊斯的身姿和脊背却是那样挺拔,没有丝毫弯曲,隐隐透露着一股傲气,和一抹高贵。正如他片刻前说出的话——
即使代价是灭亡。
那是对世界、对人类多么深沉的爱啊!
而一心只想着沽名钓誉的阿尔斐杰洛,在自己的导师面前,只得自叹不如地仰望着他的背影。
“当年的战争,一定很惨烈吧。”静默了一会儿,阿尔斐杰洛说,“让魔导团的其他长老们始终心有余悸的恶魔降伏战。”边说边把几柄剑递给老师。
奥诺马伊斯转身接过剑,难得没有迟疑地回答了他,“我参加过第一次恶魔降伏战,在576年前。这是我当时负的伤。”他指着自己右胸一块特别恐怖的伤疤。
那是一个歪斜着的十字架型的伤疤,占据着他右边的整块胸膛。即使在遍体都是伤的奥诺马伊斯的身上,和其他的伤混在一起,这巨大的伤疤还是显得很突兀,让人第一眼就能看到。这也是唯一一处不是由奥诺马伊斯教导出来的弟子给予他的伤。
“光是那次战役就有204头龙陨落。”记忆实在太过清晰,即使早就时过境迁,这个数字也不会有半分磨灭。奥诺马伊斯此时的声音既悠扬又低沉,仿佛在念诵一首古老的诗歌。“战争打了整整七天七夜。身边的同胞越来越少。最险的一次,是我被一百个异族围攻,差点丢了命。要是没有托达纳斯帮助我脱险,我肯定死在那里了。”
托达纳斯,龙术士修齐布兰卡的从者。阿尔斐杰洛没见过修齐布兰卡,对此也仅是“好像听说过”的程度。
“你知道204头龙从出生,到成年,到能够被投放进战场,需要多久吗?”
奥诺马伊斯静静地问,阿尔斐杰洛默默地摇着头。
“龙族为什么衰弱。”伸手摸了摸墙上一块掉色的砖,奥诺玛伊斯始终平淡的语气渐渐转为悲凉,“龙族六百岁成年,雄龙与雌龙交|配,产下后代。交|配和生产的过程十分繁杂,即使怀孕也不一定能够顺利诞下子嗣。龙族五百年一次发情期,两千岁被称为短命,三千岁是常态,超过四千岁属于高寿,五千岁以上则亘古罕见。可不管你活得再久,不管你怎样精密地计算,大多数雌龙到2400岁就会绝育。卡翠纳是个例外。她被称为传奇,不无道理。”奥诺马伊斯接着前面的话题说下去,“龙族培养一个合格的战士要花费近千年的光阴,可是一次战争,仅仅七天就葬送了两百多个。这就是门德松提斯他们对战争唯恐避之不及的原因。很容易理解吧?”用最直白简洁的话语,道出了龙族衰败的原因。奥诺马伊斯继续说道,“九位长老属我最年轻。恶魔降伏战爆发的时候,他们八人的岁数已经不适合上战场了。虽然一次都没有亲赴前线和敌人厮杀,但留守后方、为同胞收尸的善后工作或许比直接战斗在沙场更能留下记忆的烙印。我有时不禁会想,门德松提斯、特尔米修斯他们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收殓起那代表了龙族新生力量和振兴希望的、一具具残缺不齐的龙裔的骸骨呢?”
安静地倾听着的阿尔斐杰洛,在老师的陈述中,似乎渐渐意识到了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重新定位对那些长老的感情,不要因为对方和自己怀揣着不同意见而一味地痛恨。阿尔斐杰洛的思绪激烈地交战,他的目光也愈发晦暗,但是却阻止不了奥诺马伊斯的话声继续从耳边传来。
“你知道龙族现存的人口还有多少吗?”依然不等阿尔斐杰洛回答,或者是压根就没指望他答得上来,奥诺马伊斯一边凝视着墙壁上的裂纹,一边以掺杂着悲怆和强韧的声音继续自言自语地进行着自我问答,“一百不到。确切地说是94头。除开老弱病残幼,精英的战士也就50个左右。第一次恶魔降伏战爆发的时候,龙族满打满算还能凑齐一千头。现在……”
红金色头发的男人彻底无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在心里慨叹。从他第一天上山他就发现了,卡塔特萧条衰败的现状,是多么的凄凉而又一目了然。
“但即使如此,阿尔斐杰洛,”奥诺马伊斯突然看着他,“我也支持你。”
“老师……”睁大的眼睛里有些微讶异,阿尔斐杰洛以一种特别不可思议、又暗带着惊喜的眼神注视着奥诺马伊斯。
“你在我走后,和门德松提斯他们据理力争,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的那些事我都已经听说了啊。”
阿尔斐杰洛无奈地笑了笑。如果可以选择,他也不想和那八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撕破脸。现在想想,那时候在议事厅的表现实在太莽撞了,全凭一股冲动劲就把自己置于被长老们仇视的不利地位。这对今后要在卡塔特度过的漫长日子可没有好处。
不过,至少奥诺马伊斯,眼前的这头海龙会站在自己这边。他也是长老。比起想方设法地曲意逢迎一群自己不喜欢的对象,倒不如得到一个真正值得结交的人的支持。
“但是,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奥诺马伊斯暗含着欣赏的眼神即刻被无止境的忧郁和惆怅代替了。阿尔斐杰洛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听了下去。
“魔导团已经将消息散布了出去,称有一支异族的势力不日将前来投诚,目的是给犹豫不决的两位龙王施加压力。不过半天光景,现在卡塔特已经被反战的舆论控制了。”
阿尔斐杰洛将一口凉气吸进肺腔。在他补眠的那段时间,外面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只可惜门德松提斯还是操之过急。他这么做,势必会引起两位龙王极度的反感。”奥诺马伊斯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你若想推翻门德松提斯等人散布的反战言论,只有从两位龙王身上着手!他们看似举棋不定,犹犹豫豫,其实早就拿定了主意,只是反对的声音太大。海龙王或许还会在主战和主和之间摇摆不定,但是火龙王绝对不会。那位老人家,我太了解他了。”
阿尔斐杰洛目光一颤,但是心底却隐约有种无法被理智压下去的热情在叫嚣着。“那我就去说服火龙王!”
“先等一下——”
奥诺马伊斯的喊声减慢了阿尔斐杰洛迈出的脚步。他停顿下来,转过头定神看了过去。
视野中的老师眉头紧锁,神情沉重,目光中含着说不清是激励还是反对的矛盾情绪。
“阿尔斐杰洛,你真的很勇敢。”奥诺马伊斯说,“可我想问你,你有成为众矢之的的觉悟吗?”他沉顿着表情,“卡塔特需要有一个能够承担战败责任的替罪羊。两位族长迟迟不作表态,原因就在于此。他们是苦于没人愿意去当那头替罪羊,才会在门德松提斯等人大肆宣传反战论调的时候缄默不言啊!”
“我明白。公众需要一个情绪的宣泄口,是吧?”对于奥诺马伊斯抛出的沉痛的问题,阿尔斐杰洛却认为这根本无需回答。紫罗兰色的目光无比决绝。他朝奥诺马伊斯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就走。走出武器库大门的时候,他才低低地回应了一句,“就让那些人冲着我来!”然后兀的一闪,身影消失在了奥诺马伊斯复杂的视线里。
火龙王的寝宫位于龙神殿的内殿,与海龙王的寝宫遥相呼应,分别在内殿的两端。
如风般的一路极速狂奔。掀起的尘埃在进入“幻影”高速奔跑状态的红发男子的脚下回旋飞舞。
耳边只听得见呼啸而过的风声,胸腔中能感受到的只有几欲爆出的决意。阿尔斐杰洛踏风疾行,目光紧随着前方渐行渐近的淡金色宫墙的影子。
龙神殿逐渐显露出轮廓。阿尔斐杰洛连夜去见火龙王,本来是没有任何迟疑的。但当他骤然止步,停立在殿外的台阶前,看见神殿正门口值勤的两个守护者无精打采、困倦懈怠的模样时,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时间点火龙王肯定已经入睡了。
站夜岗的守护者发现了在台阶下犹豫徘徊的首席,叫住了他,询问他来意。阿尔斐杰洛平日里和他人交好的努力没有白费,他轻易就从守护者的口中得知,火龙王虽然早早就把自己关进寝宫,不准任何人打扰,却似乎一直都没有安睡。阿尔斐杰洛进入了龙神殿,走过熟悉的长廊过道。但是守卫在火龙王寝宫门外的那两名守护者却没有放行的权利。两位龙王的起居室,若得不到批准,一般人是不能进去的。
卧房一片明亮,就像卡塔特的任何一处,连灯具都不必使用。听见步子踱来踱去的声音传出,阿尔斐杰洛走到窗边,朝内眺望。在屋子里烦躁地来回走动的老者的身姿映现于他眼里,成了一团巨大的黑影。
从窗边退开,阿尔斐杰洛郁闷地叹口气。刚转身要走,房门却打开了。守护者们恭顺地问候道,“火龙王大人。”
火龙王穿着宽松的拖地白色睡袍,面色凝重,似乎还在想着白天议事厅的争吵而久久无法入眠。他浮肿的眼袋比平常深了些,下眼睑处有铁青的乌黑,凝视着阿尔斐杰洛的眼神虽然依旧凌冽锋利如常,却带着更多的倦意。
阿尔斐杰洛被邀请了进去。
室内的装修采取的是暖色调的豪华风格,突出装饰的华丽与富贵,追求繁复夸张、气势宏大的艺术境界。隔断阳光的老榆木西式屏风又宽又大,镌刻着树叶的镂空。高高的壁橱上摆着名贵的香炉,焚烧着某种略有些冲鼻的熏香。香炉微吐出薄烟,一层层飘忽不定的熏烟在室内萦回环绕。经过稀释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帷幕射进来,洒落于几何图形铺就的拼花地板。整间屋子宽敞而又大气,力求奢华又极度张狂,不愧是火龙王的居所,衬得上他强横恣肆的性格。
阿尔斐杰洛看着眼前的老者,手握着决定整个卡塔特命运的权力的两位族长之一。彼此的距离相隔不到五米。在如此近的距离观察火龙王,这种事他还从没碰到过。火龙王老当益壮的脸上,清晰的沟壑褶皱像是池塘里互相挤撞的水纹。从那双玻璃体模糊浑浊却依然深邃凌厉的浅红色眼睛里,阿尔斐杰洛看到的只有疲惫和烦躁。
“那么晚了还找来这里,一定有话要跟我说吧。你不必拐弯抹角。我们的谈话也不会有第三人知道。”深沉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火龙王在熏炉里加了点香料,回过头对凌晨拜访的首席说。
阿尔斐杰洛也不打算说客套话,直接开门见山,“请您不要接受异族的求和,与他们决战到底。”
火龙王静静地看了他十秒,忽然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瞬间一怔的紫罗兰瞳孔中流转着无数的情感,有诧异,有揣测,有困惑,还有些许的惊喜。阿尔斐杰洛呆滞着眼神,面对火龙王。
“没有任何语言可以描述我此刻的感慨。”火龙王用郑重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我一直在等你来。实不相瞒,门德松提斯他们让我非常失望!”
“您早就决定好了吗?”阿尔斐杰洛从震惊中幡然回过神,口中的话语已不自觉地问出。
“神将这片世界交予我族管理,守护世界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使命,怎可因为自身的衰落而在敌人面前退缩。那不仅辱没了神赐予我们的权力,更有愧于神对我们的信任。消灭达斯机械兽人族的紧迫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绝不会同意让步于那些破坏、践踏了这个世界的恶魔。龙族从不会对敌人心怀恻隐。和谈,投降,或依附,每样都不能接受。他们不会有归处的,连墓都不会有。”
从火龙王铿锵有力、不容置疑的话声中,阿尔斐杰洛体察到这位长者的决心。奥诺马伊斯的预计完全没错。火龙王其实早就作出了决断。不过有件事,或许是奥诺马伊斯解答不了的。
“和那个王谈话的时候我发现,异族的势力远远不止一支。这个世界还存在着其他达斯机械兽人族的恶势力,也是我们不能放过的。”在这里顿了一下,阿尔斐杰洛偷眼打量火龙王的脸色。看他的神情并未显露出异样,这才终于把话说完整。“过去就没有好好探查吗?”
阿尔斐杰洛话声顿下后,火龙王放开了握住他的手,斜过目光,不再与他对视,两手交叠在背后走到两步以外。
“乔贞一心都系于奋勇杀敌,不管其他。其余的龙术士也没带回来多少对卡塔特有益的情报。所以,你这次的贡献是空前的。具有跨时代的意义。”
赞美的话语太过中听,阿尔斐杰洛一时间有些飘飘然起来。保持着一丝痴笑在嘴角的呆愣状态直到五秒后才解除。阿尔斐杰洛慢慢地重拾回神志,发现火龙王正看着自己。
兵器是好兵器,可倘若完全没有思想,不懂得为主人谋求利益,要了也无用。火龙王抹去心中的暗流,走到第二任首席跟前。“阿尔斐杰洛,你是不同的。”他抓住他的双肩,掌心重重地压着,“你比乔贞优秀得多。你对卡塔特的重要性,更是无人可及。”
“……”肩头施下的重量代表了世上最可贵的信任,和最高的赞赏。阿尔斐杰洛不禁低垂着目光,不敢再与身前的老者对视。因激动而颤抖的话语从溢满了喜悦的胸腔中,犹如许下的誓约那般吟唱了出来,“我的身心,至始至终都将归属于卡塔特。”
火龙王露出满意的笑,拍了拍他的肩,然后抽回双手。
“那个异族的王要你一个月后再去拜访,对吧?”得到阿尔斐杰洛的点头回应,火龙王问道,“关于出征你有什么好建议?”
“异族的城堡挪不了。我建议直接发动猛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但前提是人马必须备齐。”
“以龙族现存的人口,一下子拿出一支精兵,实在有点困难。”
“火龙王大人,”阿尔斐杰洛冲着一脸为难的族长摇了摇头,“其实并不需要像魔导团的长老们抗议的那样把龙族的军队派往比萨。”刻着自信和坚定的紫色眼眸不眨一下地凝视着疑惑的老者,“我已经掌握了敌方大致的兵力部署。您只需派出所有的龙术士,让他们的契约龙一同随行就可以了。”
“所有的龙术士?”老人抚动着长须,“这恐怕有难度。”
阿尔斐杰洛摆出愿闻其详的表情,满含着急切的眸光紧紧地定在火龙王面露愁色的面庞。
“你看,贾修还在孤塔服刑,不能释放。也不能召回乔贞,那样会和你两强并立。还有其他不方便出马的龙术士……”他没有再举例。“这样吧,我会发出召集令,给你调来足够的队友。虽不能保证全部的龙术士都能到场,但一定不会再出现像这一次人手严重不足的窘况。”
在阿尔斐杰洛看来,召集龙术士对龙王而言实在易如反掌。现在是要与盘踞在托斯卡纳地区的异族势力一决死战的时期,不是当年自己的册封仪式。那些心有怨言、各怀不满的龙术士,怎么会违抗征讨异族的召集令、放弃立功的机会呢?不过,尽管心里有一万个疑问,阿尔斐杰洛并没有提出异议。他点点头,表示理解火龙王的难处。
“这当然还是由您定夺。”他乖巧地回答。“既然决定开战,您要我何时出击呢?”
“还需要一段时间淡化族内反战求和的舆论压力。”火龙王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严肃,“阿尔斐杰洛,恐怕要委屈你一阵子了。我只能把你推出去,堵住悠悠之口。”
火龙王性格豪爽,直来直往,说话从不隐晦曲折。阿尔斐杰洛完全有所预料,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对火龙王的顾虑也能充分给予理解。
“让我背黑锅无所谓。反正在魔导团那里我早就声名狼藉啦。”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后,随即敛容,“不过我有一项请求,希望您能够恩准。”
“你说。”
“我想打造一根神杖。自身实力若得到增强,就能更好地为卡塔特效命。所以,请容许我到人界寻找杖芯和杖木的材料。”
阿尔斐杰洛杀死了阿迦述的一名将军。事后回想起当初战胜迭让的艰难,阿尔斐杰洛就觉得必须给自己打造一根龙术士神杖,以贮备大量的魔力用于关键时刻一鼓作气的释放,破敌制胜。这对将来的战斗有很大的益处。
火龙王批准了。“给你两周的时间,没问题吧?”
“我不会让您等太久的。”
“趁你下界的这段时间,我会和海龙王好好地整肃卡塔特目前消沉不振的风气。我会让密探或守护者跟你保持联络。”
“密探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和老朋友搭档。”阿尔斐杰洛带着一丝恳切的笑意,说,“德隆和席多跟我合作了十天。无论是在锡耶纳展开的调查,还是之后追踪到比萨对战场的监视工作,都做得非常完美。异族据点附近的地理环境,他们也很熟悉。”
火龙王垂下眼皮,考虑了一会儿,点头答应了。阿尔斐杰洛嘴角扬了扬,加深了唇边的笑容。好像现在的他无论有何需求,火龙王都会欣然答允。这份通融让阿尔斐杰洛险些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个奇妙的想法。让龙王命令尼克勒斯永远忠诚地侍奉自己的想法。
当然,他没有深想下去。火龙王对他的信任和重视前所未有,已经足够让他的内心沉浸在狂喜和自满之中了。
“等你回来,就去讨伐比萨的异族势力!”回荡在耳边的是火龙王满怀着期待和斗志的叮咛,“若能探知到异族更多的秘密自然是最好,探知不到就把他们全部消灭!”
接受了火龙王的指令后,阿尔斐杰洛恭敬地告退了。
走出龙神殿,慢慢地原路返回时,不由自主地抬头仰望起当空的骄阳。忘记了那只是虚假的一轮伪日的男人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从天穹降下的阳光,终于不再如先前那般冷彻刺骨了。
微黄透白的光晕打在他好似红枫叶般柔顺服帖的头发上,散射出耀眼的光华。
未来,无限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