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回

原本来自欲望，

    只因保持欲望的美丽比什么都难，

    我们才选择了克制！

    因此绝不要相信什么“精神恋爱”可以拯救世界，

    那套说法有利于社会却无益于心灵。

    危机四伏的夜晚，爱情受到了挑战，

    可要不是四面楚歌它何以变得弥足珍贵？

    不要感叹世风日下、抱怨生不逢时，

    哪一个时代不是人情冷暖、爱恨交加？

    如果你是女人，

    请在你做好女儿和母亲的义务外，

    留出一点空间给自己。

    不论你的名字叫莹莹还是亮亮，

    总是辛苦世界的繁忙中一点光鲜和明媚。

    如果你是男人，

    不要把世界扛在你的肩头。

    请相信你的女人，

    她除了身体之外没有哪里比你弱小。

    所以，不管你叫左岸还是右岸，

    都不要做那梦想的船只停靠的彼岸。

    爱情，并不是宗教的避难所，

    恋人，也并不是教会里的神甫和信徒。

    如果你幻想躺在它的床上寻求一份安慰，

    那么悲剧的帷幔就会悄悄把你笼罩！

    起来吧，带上你的剑！

    背叛和出卖正把它磨砺得雪亮！

    出发吧，相爱的人，

    不要妄想道德和公正会给你们施舍！

    你要去的地方比战场还要惨烈，

    你要经历的事情比斗争更为残酷。

    不要害怕伤痕累累、不要害怕倒下，

    因为你的内心充满了爱，爱的力量可以战胜一切！

    恋爱，恋爱，恋爱……

    第十首也是最后一首：

    当我潦倒穷途，遭世俗白眼，

    独自哀伤见弃于人间的处境，

    天也昏聩，我空自仰天呼喊，

    反身自顾，则埋怨命运不幸，

    但愿能象别人那样前途无量

    那样美姿容，那样高朋满座，

    羡这人才华，那人机缘在望，

    而我不稀罕什么偏偏有什么；

    即使这埋怨我也能抛开万里，

    一旦想起你便觉得处境改变。

    象云雀黎明从阴沉大地飞起，

    飞上天门把颂扬的歌声唱遍；

    因为一想起你对我甜蜜的友情，

    就便是这逆境也强似帝苑龙廷。

    最后一首即第十首是依凡选的，是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中的一首。她之所以选这首是因为这首诗的第一句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其他人是谁选的了——放眼望去，在座的人中除了她还有谁过过“潦倒穷途，遭世俗白眼，独自哀伤见弃于人间的处境”的日子呢？

    正如依凡所愿，所有的人包括纪大鹏在内都于第一时间准确地猜到了哪首是依凡选的。除了依凡这首，另外一首辨识度极高的诗应该就是服务生没读完的那首了，大家只听了个开头便一致确认那是纪大鹏的“杰作”，也只有纪大鹏会在这样的场合选一首描写性~爱且还那么直白、露骨的诗。

    依凡思来想去，觉得除了自己的那首和纪大鹏那首，其他人选的都不太好分辨。她反复斟酌这些诗，最先确定下来的是季晨和蒋思源的。毕竟他们俩人已情定终身，马上就要结婚了，依凡想，作为未婚夫妇，他们选的诗表达的一定是明白而坚定的爱情，一定带有承诺、守护、天长地久之类的特质，她据此判断第一首应该是季晨的，第六首应该是蒋思源的。

    在季晨和蒋思源之后，依凡紧接着又确定了季坤的诗，就是那首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你是人间四月天》。尽管她没有像季坤似的、如四月天般温暖甜蜜的心境，但是她却能感受到季坤对她那如四月天般温暖甜蜜的爱恋。她想除了季坤，应该不会有别人选这首诗。

    然后，是季恩的：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相爱/寂静欢喜…….依凡觉得这首诗里住着季恩的性格，季恩的爱情或许只能是这样的——那是一种安静的深情，一如清风明月，雨润芭蕉。没有饥渴，没有情深缘浅的感叹，也不会有烈焰焚身，万箭穿心的煎熬，却显示出如磐石般坚固不移的深情。在座的人里，除了季恩，还有谁会爱得如此安静而坚定呢？

    确定了季恩的诗后，依凡又确定了梁佳宜的：“你不是追求激情、追求划过夜空的闪亮吗？那么，即使成为繁星点点中的一颗也要付出一生。所谓爱情，它原本来自欲望……”这些诗句让依凡联想到昨晚梁佳宜跟廖泊舟那激情的一幕，或许，梁佳宜就是激情的制造者，是欲望的化身，她觉得这首诗应该是梁佳宜选的，不会有错。

    梁佳宜之后便是纪采薇了：我的爱情却是荒凉的森林；其中是嫉妒，像强盗一样，它的手里拿着剑：是绝望，每一刺又都是残酷的死亡，依凡联不禁想起廖泊舟以前跟她说过纪采薇嫉妒她的话，她想这些诗句应该就是纪采薇心境的真实写照。

    现在，就只剩下两首诗两个人了，依凡感到有些混乱，她努力想要让思维保持清醒，可是越想越觉得混乱。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依凡在心底反反复复默念这句诗，越念越觉得是朱东旭的。她想，或者朱东旭觉得自己和季恩好梦难圆，只能彼此遥望，所以才会选的这首诗。尤其是再想到另外一首诗“一个动听的声音从我的心房，不停地呼唤着夫人的芳名，又是叹息，又是眼泪，又是渴望……”中的“夫人”两个字特别刺痛了她的神经，使得她再度想起昨晚廖泊舟和梁佳宜那激情的一幕，她情不自禁的想，这或是廖泊舟的心声也不一定。她一经这样想，便确凿地认为第八首是朱东旭的，而第四首是廖泊舟的。

    所谓关心则乱，因为太在意廖泊舟，太想了解廖泊舟的真情实感，这使得聪明的依凡在关键的地方犯了错。

    大约十几分钟后，大家纷纷提交了自己的答题板。结果全部答对的人竟然是廖泊舟，其余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猜错的，尤其以纪大鹏错得最离谱，除了依凡和他自己那首竟没有一首猜对的。

    纪采薇的表现明显比哥哥要好，除了她自己的和依凡的，竟然还猜对了季坤的和廖泊舟的，也不知是真用了心思还是撞大运撞对的。至于其他人基本跟依凡一样，只猜错了一两个而已。

    大家对于廖泊舟全部猜对了纷纷表示惊讶，一再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不想廖泊舟竟摊着双手说道：“很简单啊，每听完一首诗你们忙着低头看题板，我忙着看你们，看谁第一个毫不犹豫地在题板上写下答案，然后把那个人名字写在答题板上就可以了。”

    大家听了廖泊舟的回答不禁恍然大悟，紧接着又纷纷抱怨廖泊舟投机取巧，尽管大家嘴上抱怨，心里却不禁暗自佩服廖泊舟的机智，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巧妙的答题办法。

    结果出来之后，自然而然便是奖惩的环节了。纪大鹏觉得自己错得太多，又担心自己读得不好惹人嘲笑，于是主动提出换一种惩罚方式，譬如请大家看戏之类的。纪大鹏此举正合了大家的心意，因为没有人想让纪大鹏给自己读诗，于是大家纷纷表示同意，余下的人则照原例接受惩罚。

    依凡看着大家一个接一个地到别人跟前去读诗，想到自己一会儿也要到朱东旭和廖泊舟的跟前去读，心里竟慌得什么似的。朱东旭还好说，她完全可以对着他平静地读完整首诗，但是廖泊舟不行，一想到要当着廖泊舟的面读情诗，她就有一种当着众人的面公开隐私、昭告心事的羞涩和胆怯，她的心不禁像小鹿一样不安且莽撞地跳着……

    “依凡，该你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依凡忽然听见梁佳宜叫自己的名字。

    “哦。”依凡一边应着一边心惊肉跳地站起身，她看也没看廖泊舟，便直奔朱东旭走过去。依凡走到朱东旭跟前，恍惚着从朱东旭手里接过那张写诗的纸，然后便开始机械地读纸上的字。朱东旭时而笑嘻嘻地看着依凡，时而又伸头看看季坤，又时而不怀好意地看看廖泊舟……

    依凡很快便读完了朱东旭那首，这才转而走向廖泊舟。朱东旭离廖泊舟不过十几步远，依凡却像是走了十几万里。当她终于来到廖泊舟的面前时，呼吸、心跳全都不听她的了，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任性和狂野起来，这使得她的面色变得潮红。

    “给！”廖泊舟将手里的纸递给她，她却没有伸手去接。

    “不用了。”她轻声说道，廖泊舟选是一首极有名的诗，她还是一个高中生的时候就已经倒背如流了，只是那时候她并不知道有一天她将当着一个男人的面并怀着极其复杂的心境读这首诗。

    所有的眼睛都转向了依凡和廖泊舟，世界忽然变得很安静，连潮汐声和鸟鸣声都似乎隐退到二次元的世界中去了。依凡只听得见自己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的呼吸已及比鸟鸣声还要尖锐的心跳，她忍不住抬起眼睛看了看廖泊舟，她原本是没想看他的，可眼睛却兀自找他去了。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依凡轻声吟诵道，带着自然的毫无雕饰的情感。而就在吟出这第一句诗的同时，依凡觉得心里有一扇门猛然间被一种力量推开了，门里涌出一股热浪来，瞬间席卷了她的心。她往那门里望去，她看到了廖泊舟……她的眼睛忽然就湿了，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依凡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她与廖泊舟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场景，她想到的全都是他的好——尽管他对她说过许许多多恶毒的话，却从未对她做过一件恶毒的事，不但没对她做过恶毒的事，还处处帮她。是他把她一路带进花洒，带到锦宫，带进殷家，带至季坤的面前，是他让她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一个她以为她永远都无法到达的世界。当她在圣诞舞会上面对纪采薇突如其来的侮辱时，他不但向她伸出援手，给了她有力的支撑，还想尽办法鼓励她勇敢面对。他还替她找房子，为依荣办转学，帮她搬家，帮她把大姐接出派出所，并帮她收拾大姐和杜永久给她制造的烂摊子……细细想来，他对她的好真的是一言难尽。接着，她又想到了他那痛彻心扉的往事，那伤痕累累的经历，心中不禁又爱又怜。

    此时此刻，依凡的心里、眼里全都是廖泊舟，她的目光根本无法离开他，她的心更是被他深深地吸引着。她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对昨晚那一幕的反应为什么会那样强烈，又为什么会发了疯似地妒嫉梁佳宜，原来这就是爱，这就是传说中的爱！

    是的，她想她是真的爱上廖泊舟了，只是这爱无法言明，更不会有结果。想到这里她的心不禁感到一阵剧痛，更多的眼泪汹涌而出。

    她没有努力去克制泪水，她好像并不在乎别人看到她流泪会说什么，又会怎么想，此刻，她只愿一心一意地对着廖泊舟吟诗、流泪，只想将一直压在心底的那种浓郁而悲伤的情绪借着这首情诗酣畅淋漓地释放出来，从而让心中那无法言明的爱带给她的剧烈痛楚得到一点缓解……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

    而是想你痛彻心脾，却只能深埋心底；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想你，

    而是彼此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彼此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

    而是明知道真爱无敌却装作毫不在意；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与树的距离，

    而是同根生长的树枝，却无法在风中相依；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枝无法相依，

    而是相互了望的星星，却没有交汇的轨迹；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星星之间的轨迹，

    而是纵然轨迹交汇，却在转瞬间无处寻觅；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瞬间便无处寻觅，

    而是尚未相遇，便注定无法相聚；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

    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

    依凡深情地吟诵着这些令她心痛而又悲伤的诗句，将无奈全部融入了这首诗里，当她吟完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然是泪流满面。

    大家见依凡如此，不禁面面相觑，想不通依凡为什么会哭成这个样子。尤其是季坤，更是看呆了。廖泊舟也不知道依凡为何会哭，但是他知道这不正常，也知道别人感觉到了这种不正常，于是忙用开玩笑的语气打圆场道：“知道你要强，不管做游戏还是正式比赛，很少输给别人。可偶尔输一次，也不至于这么伤心吧？你要再这样，以后可不敢跟你比什么了！”

    “不是这样的，这首诗我高中的时候就会背了，我是想到了那时候的一些伤心事。”依凡见廖泊舟给自己铺了一级台阶，忙借着他铺好的台阶又铺了一级，就这样不露痕迹地圆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