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已去,群鄙之。
布安丘如何也没料到自己竟会作茧自缚、落于毂中。
江湖,从来都不乏阴谋诡计,也少不了血流成河。但,只要最终他成了,一切就由他说了算。
但,他败了!
败的一塌糊涂,败的毫无退路。
看着一道道刺眼的冰冷目光,想到布氏声名毁于他手,什么功法心诀都已是梦幻泡影,莫说笑傲川州,只怕会是川州的笑话。
布安丘再次大笑起来。
笑罢,指着那十余人,骂了句:“尔等,真小人也!”
不等莫比鹤与千峰尽上前将其制伏,便听布安丘高声道:“此间种种算计,皆乃老朽一人所为,与我布氏子弟一概无关。
莫要牵扯,休得攀咬。
洞明子星君,老朽给你一个交待便是!”
话音未落,‘噗噗’数声,接连响起。
这白发老者,双臂横张,周身各处大穴,接连自爆。血水喷射而出,些许被风吹拂,洒在其发梢、面上。
众人皆惊呼失声。
两名布氏子弟更是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接住颓然倒下的自家老族长。
那血色身影,是何等的凄凉,自不必说。
洞明子星君叹了一气,向侧旁一位雀神峰的随侍弟子示了个意,这年轻弟子当即前去查看。
倒也未死,只是气若游丝,命悬一线。
年轻弟子立马给布安丘喂了颗保心脉的丹药,又引气为其封住几处大穴。
见此惨状,洞明子星君不禁摇头叹道:“唉,何必…”
………
啪!
范贤的屁股,结结实实挨了师父一拂尘。
当然,就算将拂尘换成铁爬犁也未必能破他的防,伤他分毫。更何况,太渊长老也不可能动真格的,教训这个让他一颗老心脏提到嗓子眼的‘顽徒’。
不过,为了让师父撒气,范贤只是象征性地小跑了一下就被师父逮着揍,然后委委屈屈地抚着屁股,还很逼真地嚎了一嗓子。
太渊整理了下没有丝毫褶皱的白袍,对着地上‘狼狈’的徒儿骂道:
“混小子,居然连为师都敢欺瞒了啊!
害的为师,一路上心惊肉跳,还、还…
还不起来,还想躺着装死呐。”
‘还不是因为在小辈面前老泪唏嘘,现在面子上过不去。’范贤心里吐槽了一句,站起身,腆着脸哄道:“弟子知错了,师父消消气。生气容易令人老,笑一笑十年少。来,师父,笑一个。”
“笑,还笑。你个混小子,两位星君还有你鹤师伯、酒师伯、千师叔他们,得多担心你。”
一说到这个,太渊当即“唉呀”一声,一甩拂尘、一踱脚,这就打算离开这间单独‘病房’,速去不动峰知会洞明子等人。
“师父,”范贤连忙扯住太渊的衣袖,吞吞吐吐道:“那个、那个,鹤师伯他们知晓弟子无碍的,师父不用…”
“啥?!”太渊气得老眼直翻,抬手扶额,深吸了口,这才定下心神。
原本,还以为大家跟他一样。这下好了,知道只有自己是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还当着那么多晚辈弟子的面,落下老泪来。
太渊当即觉得老脸火辣辣的,烧得慌。
见师父那神情和状态,范贤心底一阵发虚。
为求逼真,以防那帮‘搞事精英’上前来测心脉,他还用了龟息诀,将气息降到极弱,还自行封闭了气机。看上去,像极了中毒的症状。
鬼特么知道,为毛会被扛到雀神峰来。导致师父也一路跟了过来,未能及时从鹤师伯处知晓实情。
“师父,弟子错了,弟子也不是故意的啊。这不是被那老匹夫给逼的嘛…”
“唉,算了算了。”太渊叹了口气,摇头道:“为师不怪你。说到底,还是我这做师父的无能。”
嗯?
范贤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己师父面上那丝无奈的神情,与此时颇为低落的情绪。
虽说师父素来是个极其包容之人,平日里也挺会用些奇奇怪怪的理由,将一干责任包揽到自己身上。但今日这个借口,就太过勉强了。
他装死往地上一躺的事儿,跟师父的能力问题有什么关系?
那表情,从无奈到失落,又从失落到了一种近乎心灰意冷的苍凉。
这…
范贤正琢磨着,屋外传来一声轻咳。
随后,便见一位乌发很随意地盘了个流云髻、穿了身白纱袍、身形颇为高挑的半老妇人,缓步来到门前。
这半老妇人,约摸五旬年纪,身材不胖不瘦,面容清雅不俗;
眉不施粉黛、发不簪珠翠,淡淡然、清透透,即不冷漠疏离,也不高贵端庄,给人以一种恰如其分的舒适感。
而从这位无论容貌还是气质,都谈不上多么惊艳,但却自成一格、颇为独特的半老妇人现身,范贤便感应到了师父那低落的情绪,猛然间开始波动起来。
紧张、兴奋、局促,又带着几分回避;在这回避中,又透露着一丝悸动,甚至激动。
就、复杂极了。
如果师父的情绪值能像琴弦那样拨出声响的话,怕是能现场听上一曲将军令。
“太渊!”
门前,那位半老妇人冲门内的太渊长老,点头微笑温声唤道。
于是,范贤又脑补了半曲将军令。
“见过太渊师叔。”
仍作男装打扮的澹台凤羽站在妇人身后一侧,对门内揖了个弟子礼。
“星、星君。”太渊长老僵硬地点了下头,算作回礼。
范贤心底微微一惊。
如此,那么,这位气度不俗、姨姆级的人物,便是雀神峰之主、七位星君中最为独特的那位——雀星君。
“弟子范乐天,见过雀星君。”
雀星君点头淡然一笑,声音很是慈柔地说道:“你就是,太渊刚收的那个徒儿啊。呵呵,好好,凤羽。”
澹台凤羽上前一步,双手奉上一只古朴的匣子。
“日后若遇危情,或突破遇阻之时,当可用上。”
太渊长老一见那匣子,忙摆手道:“不可、不可。”
“有何不可。”雀星君笑笑将那匣子塞到范贤手里,目带嗔怪地看着太渊道:“你啊,总是这不可、那不可,这丹药又不是送与你的。”
范贤抱着那匣子,好不尴尬,一时竟有些进退为难。
“师父,弟子有些话要与乐天师弟说。”
雀星君点头应了声:“去吧。”
范贤连忙向自己师父告了声退,这就跟着澹台凤羽,火速撤离这个空气有点凝固的‘独立病房’。
走的远了,范贤仍不忘感应师父的情绪波动。
将军令,倍速版。
局促、紧张与悸动、激动之中,还夹杂着满满的不安和慌张。
为人徒儿,吐槽自己师父不可取。
但范贤还是没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在心底暗暗揶揄了一句。
啧,师父,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