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这一声惨叫,将场间成道山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回头只见李羽霜身旁不远处正瘫坐着一名面色苍白,形态枯槁的男子。
那男子身着麻黄绣云锦绸劲衣,单手掩面,暗褐色的血液顺由指尖缝隙流淌下来,浸湿了袖口,数柄闪着寒光的长剑凌空环伺在他身旁,剑尖纷纷指向其脖颈处,另有一柄染血的,钉在男子胯前沙地上。
此刻无鸣子自高空缓缓落下,向那男子冷语质问道:“你是谁!此番刻意接近我大师兄又有何企图?”
男子闻言微微仰首看向来人,哭丧着脸说道:“这位道长,我可是好心呐。”
无鸣子瞥了他一眼,面露不屑的斥责道:“一派胡言!莫要以为本道先前没留意过你!呵,走起路来蹑手蹑脚,你若真是好心,行事又何必这般鬼祟。”
男子闻言,面上愁容更甚,发红的眼眶内甚至是有两行浊泪流下,言语间带着哭腔辩解道:“冤枉啊道长!我本名叫程璐,在四洲内也算得上是有些名声的医者。所谓医者仁心,令师兄伤重,我心中不忍,本想着能来为其诊病,纵然难达妙手回春之效,却也算得以慰心宽。”
言至此处,那自称为程璐的男子似是心中也来了火气,猛地抬手指向玄嚣,怒声说道:“道长说我行事鬼祟,可此地短短不到一刻光景,便就尸横遍野,那似人偏又像鬼一样的怪物就在不远处,我避还来不及,哪敢大摇大摆的走来,谁人又能想到会造成这种误解!”
无鸣子顺着程璐指向望去,先前玄嚣趁着成道山众人被惨叫声吸引的几瞬,冲杀入人群之中,三两式便将了五名内门弟子的头颅斩下,现今正朝时方主逼近而去。
那凶戾的模样,同样让无鸣子感到不寒而栗,心中自然也就对程璐所言打消了几分疑虑,近而回想起他行为举止似也不像作假,故此无鸣子边缓缓将视线从战局中抽离出来,边柔声说道:“多谢这位朋友仗义相助,我四师兄无清子精通岐黄之道,就先由他诊察后,再让……。”客套话尚未讲完,当无鸣子眼角余光瞥见方才程璐受困的剑阵时,心头却是陡然一惊,猛地转过头来。
一切都与无鸣子注视时别无二致,不仅剑阵的真气未有任何触动,就连插在砂砾之中的那柄长剑上所流淌的血液都未曾凝固,却唯独不见程璐的身影,
这一下无鸣子可就慌了神,四处寻摸后,发现了一道星星点点的血迹,顺着向前看,却见程璐躯体缩小了足一倍有余,正小心翼翼的越过护卫李羽霜的那一道剑阵,迫近至其身旁。
“不好,是缩骨功!”无鸣子心中暗自惊道。
“四师兄!”
无鸣子先是高喝一声以作警示,旋即调运真气,驱使剑阵转化为攻势,直向程璐斩去,但却为时已晚。而无清子心思全在李羽霜身上,正自其手少阴心经九穴,任脉膻中、鸠尾、巨阙、膺窗四穴施针,并辅以空路心经真气灌入以修复经脉,压根就没听到呼喊,自然也就没能出手阻拦。
碍于无清子未能及时护住李羽霜,无鸣子行剑颇受掣肘,亦无法动用大范围杀招,而这恰恰给了程璐机会,只见他脚下步法如迷影,穿行于寒光之间,瞅准时机,猛然近身上前,高抬一掌,狠狠拍在李羽霜心坎处。
感受到自己经脉内的一股真气正在朝李羽霜涌去,程璐开心的笑了,虽然他本就不是什么医者,更不是什么慈悲心肠的善人,甚至压根就不叫程璐,但他却比场间所有人都要更加关心李羽霜的死活,因为他的真实身份就是在东胜神州食全楼与李羽霜有过一面之缘的摘星盗圣——汝郢幻。
昔日李羽霜将混合着《焚心燃血功》及《宇心夺》内劲的真气打入汝郢幻经脉,却并未告知于他,而后二人一别,汝郢幻倒也过了一段时间的逍遥日子。但好景不长,仅仅两月过后,每逢戌时入夜,汝郢幻经脉便会有细微的刺痛之感,再是两月过后,刺痛感愈发明显,近而变得有些瘙痒,汝郢幻既痛又想抓挠,却始终捉不准正点,纵使抓挠得皮肉开绽,却未能得到一丝缓解。
这时的汝郢幻已然有些淡忘了同李羽霜的约定,故而没将病因归结于后者,只以为是在自己行窃的过程中,沾染了谁家特意涂抹在宝物上防盗的毒药,便就于东胜神州内遍访名医。
不知是汝郢幻作为窃贼,专精于身法而疏于肉身锤炼,体质较修士要弱些。还是李羽霜初次下毒手,经验不足,没掌握好真气的量度。又过了一月,身体的痛痒每况愈下,汝郢幻夜间已是完全无法入眠,整个人消瘦得仿佛一具骷髅,面对他的病症,东胜神州诸多名医虽各有奇招,却连最基本的缓解都未能做到,万般无奈之下,汝郢幻只得动身折返回其位于南瞻部洲的本家——窃天坞。
窃天坞,坞内共有一穴四洞九寨十三阁,包含有土夫子、响马、海寇、飞贼、花蛇、贩私客、强盗、匪贼、人牙子、刺客等等不法之徒,称得上是四洲内最大的窃贼团伙。汝郢幻此番舍近求远,为得便是去那一穴中,找寻素有四洲第一邪医之称的——獾穴鬼医。
待汝郢幻于地穴内见到獾穴鬼医时,后者正背对着他,立于桌案前,用烂木做成的药杵在兽骨药臼中不停捣动,身形随之摇摆,一袭飞舞的银发在烛光映射下显得颇为毛糙。
“鬼医前辈。”汝郢幻轻声唤道。
獾穴鬼医闻言转过头来,看她那眉眼相貌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女模样,出言竟是如老妪般浑浊沙哑的嗓音:“是郢幻啊,你怎么来了。”
汝郢幻闻言苦笑一声,说道:“斗胆敢来叨扰鬼医前辈,后生自然是命不久矣。”
“嗯?”獾穴鬼医闻言打量了汝郢幻一番,见他气色确实极差,便大手一挥,将身前桌案上的杂物尽数扫落在地,而后一指案面,说道:“来,躺下。”
汝郢幻见獾穴鬼医愿为他诊治,微微俯身致谢,而后便怀着忐忑的心情躺到了桌案上去。
“你小子身上哪里有不适,与我讲来。”獾穴鬼医说道。
“白日里倒也没什么异样,就是一过戌时,到了夜间,便就感觉皮下刺痛无比,每过一天,这痛便加剧一分,再之后,痛的同时竟会有些感到痒……”汝郢幻将自身感受如实相告。
“鬼医前辈,您说我这是不是闯窑堂的时候沾了哪家大霸布下的粉糜子了。”
(注:闯窑堂,黑话,指偷空窃取财物。大霸,黑话,泛指大官。粉糜子,黑话,指毒药。)
“是否如此,一试便知。”獾穴鬼医言罢,挑开汝郢幻胸前衣襟,用指尖从地上药臼内舀出一团黑泥,涂抹在后者胸膛上。
而这黑泥除了让汝郢幻感到一阵清凉之外,还有些酥酥痒痒的奇妙体会,他微微抬起头来,望向自己胸前,却看见无数只通体黝黑的细微小虫,正张着满是软齿的嘴,向他皮下钻去。
这一幕诡异的场景,看得汝郢幻是几欲作呕,正当这时,只听“啪!”一声脆响。獾穴鬼医将他抬起的头摁了下去,说道:“别乱动,惊了环冷轮蛭,对你可没好处。”
“啊!好好好。”汝郢幻忙不迭的答应道,心中自是五味杂陈,他虽然与獾穴鬼医相识多年,却一直对这名热衷于奇技淫巧的前辈敬而远之。直至此时汝郢幻也不清楚,獾穴鬼医究竟是真的想救自己,还是只把他当做实验新医术的材料。
约莫三十息过后,獾穴鬼医细长的指甲在汝郢幻胸前一捻,从他皮肉内挤出数只环冷轮蛭,放在掌心仔细翻看片刻,面色一下子便阴沉了下来,说道:“好霸道的一股真气!至刚至邪,你小子招惹了什么?”
汝郢幻听出了獾穴鬼医言语间的讶异,刚想坐起身来,却又想起后者的叮嘱,只得强压下身子,急切问道:“真气?我难道不是中了粉糜子吗?”
“你自...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