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又想哭想笑。
我认真地对雍正爷说,
“万岁爷,第一首歌,是阿诺愧疚没能救得了穆特布,弘旺的侍卫。觉得他年轻的生命还未盛开就结束了,希望为他祝福祷告。第二首歌,是俄罗斯民谣,有人填写了歌词。那只是一个故事,与阿诺本人的想法无关。”
这位爷一动不动地听着我的话,没做反应。
我只好接着解释说,
“歌曲表达的情绪,很多时候是一时的触发,而不是长久认定的道理。更谈不上是唱歌的人自己要做的决定或选择。”我用恳求的语调朝他说。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唱两首悲伤一些的流行歌曲,就给本姑娘惹来了这么大的官司吗?
看来,我在这紫禁城里,真的不能唱任何带着忧伤情绪的歌。只能唱风景,比如江南可采莲,愉快的情绪,比如祝寿歌。而且,万万不能唱情歌。谁知道这位爷会不会,哪天又以为我是在怀念什么故人!
当然,虽然我表面上听起来是牢骚满腹的,但是我的内心,好像被照耀进了万丈阳光一般,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雍正爷听了我的话,看上去神色和缓了一点。他握住我的手说,
“阿诺,你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来找朕?”
啊?这从何说起?不是你一直在躲着我的吗?但是这个反疑问句,我却无法直接说出口。我只好朝他笑了笑说,这几天我总算晒够了太阳,是不是变黑了一些?
他又轻轻地抚了一下我的脸说,“还瘦了,憔悴了。”
他一句话,就让我泪盈于睫。
我很想问问他,更喜欢千语的江南可采莲,还是我唱的生如夏花。
但是,他刚才为了我唱的这两首歌那么地伤心,我不能再开这样的玩笑。
算了,他不过是在我告假的时候,让千语稍微陪他一下而已。
我们静静地握着手站了一会儿。
然后这位爷告诉我,会择日带我去京郊大营。
说完这些,他亲了亲我的手,我们就分开了。
第二天早晨,我起床便觉得头疼。
半夜庭院里那悠扬的笛声,总是象在召唤着我,去一探究竟。
是谁在恶作剧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一边茫然地走着,想着心事,差点撞到一个人的身上去。
郎侍卫等在回廊的侧面,他看着我说,“姑娘,您昨日有事要问我?”
是的,我想起来了。“郎侍卫,火枪近距离射击的话,你们如何防卫?”
他愣了一下,然后回复到,“以手中火枪,射击对方的头部。”
是啊,我傻了。九贝勒爷能找洋人一起练习火枪,难道雍正爷的这些侍卫们都是吃素的?
我忽然觉得放心了很多,朝他笑笑。但是,我还是需要再嘱咐他一下。
“不错,师夷长技以制夷。但是,您和万岁爷,还有其他侍卫们,最好还是小心着点,你们又不是时时刻刻地穿着盔甲。阿诺听说,九贝勒爷。”
郎旭立即打断了我的话,很短促地说,“姑娘放心。”
他看起来不像是很想继续接受我的嘱咐。于是我朝他点点头,决定走开。
他突然对我说,“姑娘,我有一事,想要问你。”
我停下脚步看他。
他看着我说,“在完全没有希望的情况下,对心仪之人,应该怎么做?”
我吓了一跳。这种话,怎么会从他的嘴里问出来,而且他会来问我?
他看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他上前了一步说到,
“在完全没有希望的情况下,只是希望心仪之人能偶尔想到自己,会不会是一种奢望?”
我看着他,我发现我好像也看不懂这位郎侍卫。
他这是对我有意思?可是他的表情不太像。他确实是一脸请教和疑问的样子。
那这是对张宰相的嫡长女说的?可是,那不会是完全没有希望的情况。那就是说,他有另外的心上人。他的这两句话,更加让我确信,千语的希望非常渺茫。千语对他,是“完全没有希望”的反面,她热切地盼望着能与这位郎侍卫在一起。这一点,他绝对不会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做?您回家问您额娘去啊,或者家中姐妹啊!
他见我不回答他,匆匆走了。
中午,我觉得吃不下。许姑姑用手探探我的头,说有点低热。让我回屋去躺着。我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可能有点上感的症状了。我不想去找雍正爷,将症状传给他。于是,我让许姑姑替我去给雍正爷告了假。回屋去好好睡了一觉。
那是一个非常悠长的午后。天阴阴的,但是没有下雨。
我起床后,发现可能已经有下午四五点钟了。我穿好衣服,走到了庭院里,四处都看不到人。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我睡迷糊了。一觉醒来,已经过了五年十年,外面的世界已经物是人非的感觉。这种如梦似幻,不真实的感觉,十分奇特。
不过,等我走出了我所在的小院院门,一切又重新归于尘嚣之内。
远处,有内官宫人们在乾清宫内洒扫庭除,她们似乎在议论着什么。
我转身走向回廊。有两名宫人从我身边走过,似乎也在窃窃私语。她们回头看了看我。
我走进御书房正厅的院子,苏公公站在那里。我朝他笑了笑。
他朝我说,“阿诺,万岁爷此刻正忙。让你等一下再进去。”
我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去。
苏公公喊住了我,我回头看他。
他停了很久没说话。
我问他,“苏公公,您有话对阿诺说?”
良久,苏公公面无表情地说,
“乾清宫宫女都千语今日侍驾有功。万岁爷口谕,赏赐其擢升为都贵人,于储秀宫内安置。”
我猛然向后退了一步。
这句话进入了我的大脑,我却无法理解是什么意思。
“乾清宫宫女......都千语......侍驾有功”。
我的耳中一阵嗡嗡作响。苏公公的话音忽大忽小,我的头剧烈地痛了起来。
“千语实在是羡慕姐姐,您的幸运。为什么上天不能也可怜可怜千语,给千语一个诚恳守信的良人?”
她的话,回荡在我的耳边,我几乎站不住。
苏公公上前一步,拽住了我的胳膊。
他朝我说,“阿诺,你镇定点。万岁爷怕你不高兴,特地吩咐了咱家在这里等着,先告诉你一声。”
他招手,让一名宫女扶着我,走回自己的屋里去。
千语,她说她羡慕我的幸运。
郎侍卫对她曾经是若即若离,现在则全不理睬,所以,她绝望了。
所以,她希望借我的寒衣取暖。是这样吗?
“如果有一天,我需要和你的万岁爷在一起,阿诺,可不可以请你,不要生气?不要介意?”
我的眼泪,倾泻如雨。
我擦了她又流下,擦了她又流下。
雍正爷,那你又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你要宠幸我的姐妹?为了你的工作?为了你的皇嗣?还是因为,因为你其实已经喜欢上了千语?因为她美妙的歌喉,因为她是与我一样的“有灵气”,因为她也让你想起了你的贵妃,那曾经如花般娇艳的十六岁的往昔?
所以,所以你匆忙给郎侍卫安排了婚事,让千语死心。不让千语对郎侍卫的迷恋,成为你前进道路上的障碍?
我觉得自己的心,她是那样的痛。她就像梦中被刺的那一刀,流出了黑色的血。
我没有勇气去见他,我也没有勇气去见她。
我躺在床上,看着青色帐顶。
空气中又传来那悠扬的笛声。
也许那只是我的幻觉?
或许我真的应该走出门去,寻找那飘渺的笛声。
那是不是在呼唤着我回家的母上大人?
她是不是不愿意我嫁在此地?
她是不是怕我忘记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