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他很少正式地喊她的名字,除非是被惹怒的时候。
倪简虽听不到声音,但望着他的唇和他此刻的表情,她能感觉到他的语气应该是严肃认真的。
她猜他这样子,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说了。
她预料不到他要说什么,竟莫名有点紧张。
她没反应,陆繁也不等她应声。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是平静的,又或者说是坚定的。不论她什么反应,他都要把话说下去。
陆繁微抿了下唇,再启口时,声音放低,语速更缓慢。
他的唇一启一翕都十分清晰。他要让她看清楚他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
他说:“你离开太久,有些事,可能需要重新了解。”停了下,说,“我是说,我的事。”
“你的……什么事?”倪简望着他,无知无觉地掐紧了手心。
陆繁眸光微微转深,淡淡说:“倪简,你看清楚了,我不再是小时候那个陆繁,我今年29岁,高中肄业,在做消防员,合同制,也就是临时工,我每个月工资两千七,前年还清债,现在有四万存款。我很清楚,我这样的人跟你不是一路的。”他喉咙微动,“这些年,你走得很远,也走得很好,再也不是当年的小简,这些我也清楚,倪简,我……”
“你闭嘴!”
未说完的话突然被厉声打断,陆繁一怔。
倪简没给他一秒的时间,她骤然扑上去:“你他妈给我闭嘴!”
她这动作来得猝不及防,陆繁来不及反应,就被她揪着领子压到沙发上。
倪简像疯了似的,双目发红,恶狠狠地盯着他。
“倪简……”陆繁喊了一声,但倪简像没听到一样。
她气势凌人,咬着微红的唇涩声说:“你要说什么?你他妈接下来准备说什么呢?让我猜猜……啊,我知道了,不就是那一套吗?是要说你只是个普通人,你没钱没势,你卑贱无名,招不起我,咱俩不是一条道上的,所以你要请求我放过你,所以以后我走我的阳光道,你过你的独木桥,你就不跟我玩了,我就得滚了,是吧,嗯?”
伴着最后一个音,她手上猛一用劲,将他压得更狠。
“是不是啊,你说是不是?”
她反复问着,一双眼睛红得吓人,冷冷凝着他,像是腾了雾,又像是浸了水。
好像湿了。
她全身紧紧绷着,在发抖,紧攥着他衣领的手青筋明显。
这个模样的她,令陆繁震撼。
他懵然地觑着她,忘了挣扎反抗,也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倪简像个被判了死刑的绝症病人,再也伪装不了淡然无尤的姿态。
她要疯了。
一次两次,一个两个,把她当垃圾,当病毒,只想丢掉,丢到天边去。
他也终于忍不住了是么。
他也要丢掉她。
血液在全身沸腾,她从里到外都被烧灼着。
妈的,不行了。
她疼得不行了,心腔里那块尤甚。
她问不下去了,张着嘴大口呼吸,感觉吸不进去气,眼睛里灼烫,仿佛所有的气力都冲进了眼里,撞得眼球发胀、发疼。
有水滴掉下来。
一颗、两颗、三颗……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茫然地眨着眼睛看。
却是模糊的。
她看不清那落下的东西,也看不清陆繁的脸。
而陆繁整个人都呆了。
她的眼泪砸在他的脖子上,好几颗接连掉下来,跟热汤一样,快要把他的皮肤烫穿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发哑,嗓子里梗着什么,半天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她仍紧攥着他的领子,像攥着多么重要的东西,死也不松手。
分明在哭,却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
她死死咬着唇,鲜红的血溢出来,和着她的泪一起落下来。
“倪简……”不知对峙了多久,陆繁终于找回声音,但已经哑得不像话。
倪简眨掉眼里的水,抬起一只手抹掉嘴唇上的血:“你闭嘴,你闭嘴。”
陆繁不会闭嘴。
他认了。
如果她这个样子都不是因为在意他,那他认了。
“你错了。”他说,“倪简,你错了。”
他手臂抬起,勾下她的脖颈,唇贴上。
在她嘴里尝到甜腥味。
三秒后,他退开,伸手抹干净她的泪。
倪简的眼前清晰了。
陆繁看着她,无声地动了动唇瓣。
——你看清楚,我们的确不是一路的。
——但我不打算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