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她。
开始,大约只是浅淡的喜欢;
喜欢她的相貌,喜欢她的声音,喜欢她的性格。
这样的喜欢,实在算不得深刻。
犹如在仲夏夜的荒原,生长出一株纤细的花草;
存在,但却没有什么存在感。
容易被忽视。
所以他没有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她。
后来,他与她有了算不得多,也算不得少的经历。
第一次分别,他默默望着她去往青山,那时候,他其实有点难过。
他在想,还会再见到她吗?
他在想,恐怕不会再见了罢。
因为他知道自己恐怕是活不久的,剩下的时间,他需要去争命,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游历江湖,便也不太可能见到身在江湖的她。
这之后,独自远游的他,脑海里偶尔就会浮现出一身青衣的她。
她就这么调皮地,不讲道理地跑到他的脑海里。
“奇怪,为什么老是想起竹霜姑娘?”
他困惑不解。
命运巧合。
他与她又见面了。
重逢在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场合。
他先是错愕,再是惊喜。
他说想要救人,她便放弃了原本的谋划,放弃了自身的利益,对他倾囊相助。
她还是那么讲义气。
她还是那么好看。
也许在第七山,在众妖环伺之时;
有那么一二刻,他在怦然心动着。
于是那棵纤细薄弱的花草,就这样蓦然增长,开枝散叶,在荒原弥漫。
剪不断,割不绝,好没道理。
长风一吹,终究连了天。
他终于注意到了;
他真切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喜欢她,喜欢她这个人。
与她的背景出身还有天赋这些条件没有半点关系。
只是简单的喜欢她。
然而喜欢两个字,他没有勇气说出口。
他大抵是有些自卑的。
青衣入姑苏,再别燕子坞。
他知道她要走了,她要去更遥远的江湖。
他其实也想过挽留。
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挽留的。
如何能去挽留一只即将飞向远方的鸟儿呢?
只是这一别,还能再见么?
还能...再见么?
他在心里默默问自己。
他在想,恐怕...很渺茫。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脑海里质问自己。
“喜欢都不敢说,你是害怕她拒绝,还是害怕自己万一不在了,她会寂寞?
“不是的,你只是懦弱而已,你只是自卑而已,你不过是个胆小鬼!
“这样可笑的你,也配说是为她着想?也配喜欢她?”
在这样的质问中,他想通了。
他于是对着她,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他喜欢她;
她又何尝不是呢?
.........
“让我们等一等,他这是在说什么呢?没听清啊。”
“好像他在跟那个姑娘谈情说爱?”
“让我们等等就为这事?他奶奶的像话吗?不过这小子还挺风流,蛮有一套的嘛。”
几个船工停下手里的差事,在甲板那里指指点点。
岸边一些人也在张望着,窃窃私语。
许念傻傻地笑,竹霜浅浅地笑。
许念忽然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胸口的衣襟,骤然纵身一跃,落到了客船之上,站在了竹霜的身边。
他与她隔着一尺距离。
中间细雨飘零。
彼此的身影同雨一起,映入眼眸。
雨越来越不清晰,彼此却越来越深刻。
许念觉得,自己此后恐怕忘不了这一场雨。
一个专门负责收钱事宜的老船工正躲着雨,见许念一下子就跳上船,不由惊呼道:
“这位少侠好身手!他上来干嘛的?”
他耳朵不太好使,没听清许念刚才的话。
旁边人附耳告知,老船工听得笑容满面,欣赏道:
“人不风流枉少年,我年轻时候,比他还要风流哩!”
他笑了几声,眉头微微一皱,狐疑道:“对了,他既然上了船,应该给过船钱了吧?”
旁边人摇摇头。
“什么?这王八蛋想坐霸王船?!”老船工大怒,卷起袖子抄起鱼叉,原地踏步,叫道:“我一看他就不是好东西,做掉他当鱼饲料,为民除害!”
船首。
竹霜挑了挑黛如远山的眉毛,打趣道:
“怎么?想要离开宗门,跟我一起走?
“不成不成,承玄宗还是要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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