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没见过哭得比笑得还漂亮的女人?!”
蔺时年盯着她没说话。
她今天戴的假发,是顶长头发,黑色,带轻盈的刘海,自然披散,微卷。和以前小九的发型有点像,不过气质完全不同。
她的自信是有道理的,她现在确实哭得比笑得好看。
方颂祺在这时忿忿拽掉假发,砸向他。
这玩意儿自然没任何杀伤力,蔺时年顺势接在手里边。
方颂祺的脑袋上顿时只剩下网套,她自己的头发全被发套箍在里头成一团,模样怪滑稽。
但蔺时年没来得及取笑她,接在手里的她的假发又被她夺回去。
“他乃乃的怎么这么冷。”方颂祺打着冷颤,将假发严严实实戴回去,给脖子挡风以保暖。
蔺时年:“……”
方颂祺的那几滴眼泪已经结束,站起身,没好气问:“许敬的手术具体几点开始?”
“两点半。”
“那现在几点?”
“十二点。”
“酒店的房间开好没有?”
“好了。”
方颂祺拔腿走:“那我先去睡会儿。”
蔺时年:“……”
…………
瞧吧,她让他去开个房间不算骗他,是真的要用。
现在她说去睡觉,到酒店后也确实去洗澡了。
蔺时年在客厅忙的时候,听到她在里面喊:“麻烦一个小时后叫我起来!”
他走进去,见她已爬上、床,被子裹成一团。
“你要去手术外面等许敬?”
“不可以吗?”方颂祺提醒他,“我都已经跑去冯晚意跟前露过脸了,再躲躲藏藏有必要?”
蔺时年的气本就还没消,听言又是面沉如水:“你就那么想死?!”
“我呸!你才想死!没见我现在好端端?”方颂祺躺在床上往上翻白眼,“要真打起来,冯晚意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而且就在医院里,附近都有人,我还怕她?”
说着,她撇嘴嘀咕:“好不容易单独逮着她,结果没打爽。”
“为什么要瞒着我?”
方颂祺瞥蔺时年:“为什么不能瞒着你?”
“方颂祺!”蔺时年愠怒,将她从被子里扯出来。
“喂喂喂!非礼啊你!”方颂祺是果睡,里头一丝不挂,故作夸张地嚷嚷间重新拢起滑落的被子。
蔺时年并没有被她岔开话题,继续质问:“是你自己说我们要一起对付冯家!”
“说得好像你什么事都和我商量了似的。”方颂祺嘁声,斜眼,“您自己做不到和我‘一起’,就别来要求我和您‘一起’,谢谢。”
她一咕噜躺回去,闷头钻进被子里。
闷了好一会儿感觉呼吸有点难受,方颂祺又把脑袋钻出来,结果沃了个大槽,老狗比居然还站在床边。
“你想吓死我啊?”
“我吓死你之前,你一定会把我先吓死!”蔺时年丢下话,这才阔步走出去。
方颂祺垂着眼,抿唇,下颌线紧绷,盯着门口一会儿,侧翻身,沉默地阖眼。
虽然两人不欢而散,但一个小时候蔺时年还是照她的要求来喊她。
反倒方颂祺赖起了床,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滚,小猪似的哼哼唧唧,伸手去摸出手机后,她瞬间清醒,点开十五分钟前的消息。
“有空吗?能不能和我聊一聊?”
方颂祺坐起来,捋了一下头发,回问:“你在哪里?”
约完见面地点后,她爬起来洗漱穿衣。
蔺时年也已换掉他的假发,改回他自己原来的模样。
方颂祺出来时质疑:“你公然和我走在一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太好?”蔺时年反诘。
方颂祺:“不就在冯家面前彻底暴露我们私下里认识?你公然站队到我这边,和冯家唱反调?”
“同样的道理你怎么不先问问你自己?”蔺时年哂意昭然,当先开门走出去。
方颂祺轻勾一下唇,加快脚步不甘落于他身后:“那你如果被冯家怎么样,不关我的事。”
“你管好你自己!没人要你负责!”
“你吃炸药了?!”方颂祺捂耳朵。
蔺时年没理她,面无表情走进电梯。
…………
结果还是迟了一步,方颂祺去到医院里时,许敬已经被送进手术内做最后的准备。
季忠棠奇怪他们俩怎么就这样堂而皇之出现。
方颂祺没心思和季忠棠解释,将任务交给蔺时年:“我有事离开一会儿。”
蔺时年拉住她,火苗再度被她点燃:“你又想怎样?!”
这个时候方颂祺倒没和他吵,如实相告:“我去见沈烨。”
明显感觉到,蔺时年抓在她手上的劲儿收紧了两分。
方颂祺盯着他眼睛里若隐若现的暗礁,不禁笑:“你这什么表情?我又不是去*?”
旋即她声音低下来:“方婕造下的孽,终归还是得我去邦她结……”
在冯晚意面前她讲得好听,方婕是方婕,她是她,可“父债子偿”在传统观念里就是天经地义,绝大多数人和冯晚意、冯松仁一样,做不到将她和方婕分开对待。她不愿意有什么用?落到她眼前,她不解决,就走不了自己的路。
“小心点。”蔺时年松开了她的手,语气也缓和许多。
方颂祺抬眼:“我以为你会说你要陪我过去。”
“你愿意?”
那当然——“不愿意。”
蔺时年说:“我也不好陪你过去。”
方颂祺调侃:“蔺老板真懂事。”
蔺时年:“……”
方颂祺勾唇:“叔叔,您平生第一回被女人调戏吧?”
蔺时年:“……”
方颂祺收着他黑脸的表情,心情大好,踏马地原来逗逗老狗比也挺有意思的~!
哼着小曲,她蹦蹦跳跳去找沈烨。
…………
自动贩卖机前,沈烨买了两瓶水,转身,方颂祺刚刚抵达的身影进入他的视野。
方颂祺驻足,隔着距离与他交视,顷刻,继续迈步,行至他跟前。
沈烨眼波涌动,捏紧手,又松开,将其中一瓶递给她。
“谢谢。”方颂祺没有拒绝。
沈烨在她接过后,默不作声掠过她,兀自行往墙边的塑料椅落座,拧开瓶盖喝水。
方颂祺在他之后走过去,并排坐在他身侧,也拧开瓶盖喝水。
两人之间半晌无声。
而他们面前不间歇地人来人往。
客观上讲,这并不是个适合他们说话的地方。方颂祺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这里,但她个人认为这样对于现在他们而言更好。
兴许他便是与她同样的看法。她想。SUKI和月见,素来有默契。
方颂祺断断续续喝掉半瓶水,盯着原本恰恰好打在她脚尖的阳光挪到她的脚背上的一小截时,沈烨似乎终于做好心理准备并酝酿好措辞,开了口:“我爸爸和你妈妈……婚外情?”
“嗯。”
“什么时候的事情?”
“很早。”具体什么时候开始,方颂祺无从知晓,她连自己第一次撞见方婕和沈骏的时间都记不清楚。
“你妈妈躲去米国,是为了躲我外公?”
“是。”
“你和姑父一直以来不愿意和我明说的,你妈妈和我外公之间的恩怨,就是这个?”
“是。”刚答完,方颂祺便听到矿泉水瓶身被捏瘪的动静。
她侧眸。
沈烨双手撑在分开的两腿上,身体前倾,头颅无力地下垂,那瓶矿泉水还剩的小半瓶水从瓶口涌出,沿着瓶身滑落到他的手上,再从他的手一滴滴落入地上。
“为什么……非得瞒着我……”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能听出他嗓音里的艰涩。
方颂祺转回眸,无波无澜地平视前方:“说不出口。”
最开始,是她不能说,否则她和“J。F.”的关系就暴露给冯家。
后来……她没办法说,选择和他家人一样,不让他知道,何必毁灭他对他爸爸的认知?何必破坏他从幸福的家庭里浸润出来的阳光?
“不公平……你们全部的人,都拿我当傻子……”沈烨喃喃。
方颂祺无从安慰,无话可说,半晌,她说:“我不会道歉。”
不仅指她打冯晚意这件事,还有方婕和沈骏的腌臜事。
前者,相较于冯晚意要她的命,她才来得及还冯晚意一个耳光,着实便宜冯晚意了。而后者,方婕和沈骏双方都有错,不存在方婕单方面破坏沈骏家庭这种事,所以她也无需在沈烨面前矮一截。
再来就是指她对沈烨的隐瞒,她依旧不需要道歉,无情点讲,她本就没有义务负责告诉他。
而她之所以要特意说这一句,是针对他制止她打冯晚意时的那份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