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过刑又被拷问,早被磨平了傲气,此时想必是六神无主,听了纪怀山的话,就只是使劲地点头,牢牢地握住他干枯的手掌。
祖孙两人又低语了几句,门外的狱卒便催促起来,纪星璇毕竟是涉及谋害皇亲的重犯,就这么偷偷摸摸地跑到别的牢房里,若是被人发现,那当天的狱卒都要丢了饭碗。
纪星璇依依不舍地被狱卒带走了,牢门重新关上,石室内重新陷入了黑暗,半晌过后,才听一声沉沉的叹息。
“璇儿莫要怪祖父。”
纪星璇被狱卒带着,穿过一条夹,看见等在铁栅前的刘灏,她低头走上去,抬手一拜:“多谢王爷。”
“与我还谢什么,”刘灏一手轻托住她手腕,神色怜惜地看着她,道:“你在牢里这些日子受苦了,放心本王知道你是冤枉的,会替你讨回公道。
纪星璇抬起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将手腕从他手里抽出轻声道:“王爷恩义,星璇若有他日,定以为报。”
“本王不需你报答,”刘灏低头凑近了她,抬起的手轻落在她肩头,温声道:“只要你以后别再躲着我就是。”
纪星璇苦笑一声,垂下眼睛不作回答。
刘灏见她这样子,倒不逼她承许什么,轻拍了拍她肩膀,“走吧,我送你回去再走。”
纪星璇没有婉拒,由着他将她送到牢房门口,看着她进到里面,锁了牢门她才走到室内唯一的窗子下面,仰头看着天空中一小片星辰,一手抬到胸前掐算口中默默有词。
不知过去多久,她忽然放下了手,僵着身子转过头去,坐到木床上,搂着发潮的被子,慢慢在床角缩成了一团,一缕月光照着她的人影,依稀可见她正在瑟瑟发抖。
兆庆一十四年,正月二十三,天阴此日宜纳采、裁衣、入学、会友,忌上坟、动土、酝酿,午时大凶。
余舒今天特意换了一身崭新的胡裙,擦得干干净净的靴子,天凉又在外面加了一件羊皮坎肩,戴着一对软皮子护腕项上挂着一块碧汪汪的福山祥玉,束发结辫,露出一张干干净净的脸,精神饱满,不似要上堂去作证人,倒像是要骑马出去游玩。
老崔驾着马车很准时地到了赵慧家门口,余舒到上房和赵慧打了声招呼,便坐车走了,家里面谁也不知道她今天要去看纪家受审。
知道下午会下雨,出门的时候余舒没忘记拿伞,路上她坐在车门口和老崔聊了几句,得知薛睿因为公务,忙的两天没有回家,昨晚上才回府睡了一觉,今天一大早就先到大理寺去整案,作为本案的协从官员,参与此次会审。
余舒在这之前曾被大理寺请来喝过两次茶,认得大门,下车以后报上名号,就被门前的官差领进去,并未直接上公堂,而是先带到证人休息的侧堂等候。
大理寺审案不同寻常县衙,作风极严,一不许百姓围观,二要按流程来,该证人出来的时候才叫出来。
同为证人,余舒到的时候,景尘还没来,除了两个守门的差役,就她一个人坐在屋里,这里也没有茶水消遣,她便将两手合在腹前,闭目养神。
“道子,您现在里面坐着等一等,下官先到大堂去了,稍后再派人来请您——来人啊,去泡一壶好茶送来。”
余舒一听见门外说话声,便睁开眼,转头便瞧见景尘被两名大理寺的官员送到门后,后头还跟着两名宫廷侍卫,挎着刀站在门前。
“景尘,你来啦。”余舒笑着喊了他一声,并未站起来,就这么坐着和他打招呼,几天不见,她知道他住在宫里不方便出来,又不能去找他,难得见了面,当然是很高兴。
“小鱼,”景尘在余舒邻座坐下,看了看她气色,关心问道:“你的手指好些了吗?”
“药还是每天都吃,但不能动弹,”余舒伸出左手到他面前。
景尘看了看,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四四方方的木盒递给她:“这是我上次和你说过的续骨药膏,你回去以后让贺郎中帮着你上药,用在早起,三日一次不要断。”
余舒接过去打开,先是闻到一股苦甜,再看这红得发黑的药膏形状,分明是和前不久九皇子让薛睿拿给她的那一盒一样,只是这一盒明显是刚做好不久,味道更浓一些,她暗暗笑了,并未说出来。
“我当你这把这事儿给忘了。”余舒把玩着这只做工精细的木盒,随口道。
“本来是前天就要给你送去,”景尘向她解释:“只是师妹忽然病了,我出宫去看她,便迟了两天。”
闻言,余舒挑起了眉毛,笑容渐渐收敛。